他神情复杂地望着容棠那一头犹如冰雪堆积般的银白色长发,心里却想起自己曾听过的传言。
——传言里的临渊仙尊是受了情伤,置死地而后生,修的是无情道。
果真修的是无情道吗?
君回宁低下头,觉得胸腔里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突然攥紧,让他无法呼吸。
他为容棠还活着,并且得修大道而高兴,但也因此心中难过。
若是容棠真修了无情道,自己与容棠,又怎么再有可能?他不是那般的卑鄙小人,不会为了一己的情爱而毁掉容棠艰难修成的无情道心。
但与此同时,君回宁心中也有着隐秘的喜悦。
容棠是受了情伤而彻底断绝情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容棠终于认清了谢翎。
而谢翎和容棠,也再无可能?
君回宁还想再和容棠多说几句,却不想有一人跌跌撞撞着朝自己跑了过来。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君回宁正要皱眉,将怀里的人推开,却只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哥!……”
君回宁彻底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望着怀里只裹着一件外袍的少年,手下意识地去拨开那人脸上的乱发,看清少年的面容时,整个人都无比震悚:“阿息?”
“哥!”
君回息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哥哥,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君回宁身上,“哥……”
君回宁一开始只以为只是君回息意外走失,被过路的容棠顺道带回来了,但正当他想抱住君回息时,目光却突然看见君回息白皙手臂上多出的暧昧青紫红痕,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慢慢地将目光朝君回息身上看去,这才看清君回息浑身上下竟然只裹了一件宽大的外衣,那些淫靡暧昧的痕迹从脖颈竟然一直蔓延到脚踝。
“阿息!”
君回宁猛地抓住了君回息,声音有些颤抖,“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本来还一直抽泣着的君回息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的腿还在发抖,此时此刻却抓住了君回宁的手臂,声音凄厉:“哥,你帮我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
“谁?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君回宁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抓着君回息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但君回息却崩溃地大哭,抽噎着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攥紧了手,但在君回息和众人面前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君回宁先脱下外衣披到君回息的身上,又转身对旁边低头一动不敢动的仆人吩咐道:“带阿息去屋里沐浴,去后厨端一碗煨着的姜汤掺了安神药喂他喝下。”
“是。”
下人应了一声,走过来想扶着君回息过去,但是君回息却像是完全崩溃了似的,根本不愿意撒开抱着君回宁的手。
君回宁只得温声劝道:“你先去沐浴,现在这样身上会很难受。”
“哥,你嫌我脏吗?”
君回息眼睛哭得像两个肿核桃,红肿得不行,“我、我不要活了……”
一直沉默不发看着这出闹剧的谢翎此时终于有些不耐了。
他走到君回息跟前,冷着脸二话不说,朝着君回息脖颈后就是一个手刀。
“你……”
容棠蹙眉,却只听得谢翎沉声开口,“再哭下去对眼睛不好。先让他休息吧。”
容棠没觉出谢翎的逻辑有哪里奇怪,连带着君回宁也被谢翎的逻辑带跑。
他看着下人搀扶着自己的弟弟下去,停顿了一下,甚至想向谢翎道谢时,猝不及防看到一直站在容棠身后的谢翎。
“你——!”
君回宁先是诧异,以为自己眼花了,皱着眉确认道,“魔尊……谢翎?”
谢翎眼神微冷,毫不躲闪地对上君回宁看向自己的眼睛:“是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君回宁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这是君家,请你离开。”
容棠愣了一下,沉声道:“阿宁——”
他想向君回宁解释,自己之所以带谢翎过来,是为了让谢翎给君家死去的大公子君回安道歉,但话还没说完,君回宁便看向了自己。
容棠怔住了。他鲜少见君回宁这样动怒,一时间只看着君回宁向自己走了过来:“容棠,谢翎是怎么对你的你全然忘却了?你竟还要再与这种魔头厮混在一处吗?”
容棠蹙眉,想要解释自己带着谢翎的缘由,却不想君回宁径直走到谢翎面前,神情虽有克制,但望向谢翎的眼里依然是刻骨的恨意:“你杀了我的长兄。”
谢翎沉默片刻,许久才道:“……我不是故意想杀他的。”
“谢翎!”
君回宁恨声道,“是故意又如何,不是故意又如何?难道不是你亲手杀了我兄长……”
他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继续道,“难道不也是你,逼得阿棠跳下无妄崖?”
谢翎的脸色骤然剧变。
他冷冷地望着君回宁,手下聚气成刃,杀意毕露。
“阿棠,话我已说到这里了。”
君回宁压下了火气,转过身走向里屋要去看君回息。走之前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谢翎,最后朝着容棠的方向冷冷地开口,“望你不要再重蹈覆辙。”
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谢翎下意识地向容棠看去,却只看见一张几乎毫无表情的脸。
他僵硬在原地,浑身上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这样看向容棠。
“你先回去吧。”
容棠说道,“我有话要对阿宁说。”
谢翎几乎是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什么话?”
说完之后谢翎便立刻后悔了,因为他眼看着容棠听完这话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
谢翎很快地又很简短地说道,“这是你的私事。”
他竭力压下自己胸腔处说不出的酸楚,朝着容棠轻轻点了下头,甚至都不敢再去看容棠脸上的表情。
谢翎几乎是逃也似地从屋里走了出去。
他自嘲地想,真狼狈啊。
*
“嚯,君梧山上也有瀑布呢?”
南星骑在墙头上,眺望见君梧山不远处的一处瀑布,兴致极其高涨地削了木头准备做鱼竿,拿定主意过几天去那里大显身手。
他现在对于君家的观感也发生了改变。除了一开始门童的冷漠让他有些不满,现在南星是看君梧山怎么看怎么满意。特别是当他看到他们在君梧山的居所是一个比之前玄山剑阁住的还要大的房子后。
而与之相反,菘蓝却兴致缺缺。
他不知在忧心忡忡地想着什么,连南星和他说话他都有些不愿理会。
“今天就随便应付应付吧,我看师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菘蓝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对南星说,“今晚就吃鸡蛋面吧。”
但他话音未落,狗鼻子的南星便已经闻到了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阵阵飘香,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好香!”
他用力地嗅了嗅,“好像……是从后厨传来的?”
菘蓝皱了眉头,下意识地朝着南星看向的方向看去,却看见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零榆正端着几个厚重的食盒,毫不费力地从后厨里走了出来。
“……这是?”
菘蓝愣了一下,困惑地看向零榆,“需要我们帮你拿到哪里去吗?”
零榆依然是一身浓重的黑,身上的气息也收敛着,整个人都隐蔽得似乎要与身后的环境融为一体,不注意看的话都根本发现不了他。零榆抿着唇不发一言,并没有回答菘蓝的问题,而只是向南星和菘蓝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饭盒。
“你的意思是,这些是给我们的?”
南星眨了眨眼睛,走上前想从零榆手里接过饭盒。但让南星没想到的是,在零榆手里那样轻松的饭盒,到自己拿的时候却变得吃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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