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望着这一出闹剧,心底叹了口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剑修弟子,玄山剑阁好心请自己讲学,自己却把事情搞砸了。
此事虽非他愿,但却因他而起。
容棠考量再三,终于缓缓开口:“阿棠是谁。”
谢翎像是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想了很久,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去说。
他只能道:“阿棠是我的妻。是魔域的魔后。是我这一生认定的爱人。”
他顿了顿,看到容棠没有打断自己,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继续说了下去:“许多年前,他跳下了无妄崖……”
“无妄崖。”
容棠微笑着开口,“那里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是……”
谢翎愣愣地开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看见容棠对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原来魔尊的爱人已经故去。是我唐突。”
“不,阿棠……”
谢翎像是有些承受不住地走上前,发着颤抓住了容棠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现在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可是我不是您的妻,也不是魔域的魔后,更不是您这一生认定的爱人。”
容棠的声音异常清晰。他动作缓慢地、一点一点掰开了谢翎的手指。他并没有发火,脸上也没有愠怒的神色,只是依然很温和,温和地像是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尊主,是您认错人了。”
第37章 面纱
“不!”
谢翎下意识地摇着头,低声喃喃自语,“我没有认错人……”
他向后退了几步,又抬起头盯着容棠看。
容棠没猜到谢翎要做什么,却不想片刻后谢翎直接再次走上前来,竟是想扯下容棠脸上的面纱。
容棠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他抬手画谕抵抗住谢翎,自己便轻盈落在台上边缘一角。他看着谢翎,蹙了眉头刚想说话,却只见青色剑光破空而来,重剑稳稳地立在台上,挡住谢翎上前的步伐。
“我看谁敢在玄山剑阁闹事?”
应一兰立在剑上,广阔厚重的剑气犹如波纹瞬间荡开,容棠向后一步,长风却将他脸上面帘吹起,毫无防备地,那薄薄的一片面纱竟在这种情景下直接落在了地上。
容棠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只察觉到脸上有一道极其灼热的目光黏连,迎着目光看去,只看见谢翎一张惊愕、复杂和狂喜的脸。
容棠想要动作,却顿了一下。他站在原地茫然片刻,才意识到是面纱掉落,谢翎看到了自己的脸。
情绪瞬间就被抽空了,他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谢翎的眼睛。
“阿棠……”
容棠听见谢翎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再次呼唤自己,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只是情绪反转间,泛起轻微波澜的湖面重新归于死水一潭。
容棠闭上眼,又睁开眼,他没有再向谢翎投向目光,而是看向了正满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大师姐应一兰,微微颔首。
“仙尊……?”应一兰询问地开口。
“魔尊可能是身体不适。”
容棠像是有些疲惫,但还是对着应一兰很温和地开口,“还得辛苦你找几个人,将尊主及时送医才好。”
“容棠?”
谢翎传来不敢置信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容棠却没有理会。
他只是看向应一兰,蹙着眉头,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我并不认识这位尊主。”
应一兰稍显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但谢翎伤玄山剑阁的人在先,更况且她本就对容棠心生好感,无论如何也只觉得这位魔尊谢翎是在发疯。
她并不客气地上前:“魔尊,虽说来者是客,但也并不代表我玄山剑阁可以任由人欺凌。你伤我阁中弟子在先,玄山剑阁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应一兰身后迅速走出一队剑修弟子来,列阵在谢翎前摆出剑阵。
谢翎眼神挣扎地看向容棠,但容棠却根本没有看他,而是扶起倒在地上的南星和菘蓝,垂着眸子为他们输送灵力。
“魔尊。”
应一兰并非惧怕魔尊威势的人,直截了当地上前,“请。”
她眼中已隐约有些不耐,身后的剑修弟子们也都俱是冷着一张脸,剑阵蓄势待发。
就当所有人以为魔尊要么会选择留下大闹一场,要么会径直离开时,谢翎却像是想了什么,垂下眸子,竟是说道:“……是本尊错了。”
这下不仅应一兰傻了眼,在场的所有剑修弟子也都跟着傻了眼。
南星和菘蓝互相错愕地对望一眼,连容棠都跟着蹙起了眉头。
谢翎这是想做什么?
他们狐疑地想着这位魔尊肚子里又要有什么坏水,却不想一直摆着臭脸冷漠高傲的魔尊,竟是在应一兰面前行了一个礼,又向着在场的所有被他伤到的人行了礼:“是本尊唐突。本尊给各位赔个不是。”
南星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戳了戳菘蓝的胳膊肘:“魔尊这是彻底疯了吗?”
菘蓝却不语。他看着谢翎,又看向自己身旁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师尊,神情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方才谢翎和师尊的对话,菘蓝是全部都听到了的。在震惊的同时,他同样也留意着自己师尊的反应。
菘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那就是谢翎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他看容棠的神情,心中另一个比较好的猜测是,自己的师尊已经完全放下了这个状若癫狂的魔尊。
而与南星和其他玄山剑阁弟子的不解相反的是,菘蓝一眼便看破了谢翎的真实意图。
——他放下身段,向众人道歉,只不过是想继续留在玄山剑阁,好和容棠继续相处罢了。
菘蓝的眼神已然阴了下来,他走上前,态度谦和地将魔尊扶起,语气温和却带着裹得细致妥帖的刺:“尊主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玄山剑阁外,尊主在我师兄弟二人身上试剑,逼问玄山剑阁入口,连累我家师尊吐血,今时今日不过区区细微伤口,我们必然不放在心上。”
应一兰的脸色本来在谢翎躬身道歉时已有好转,此时闻菘蓝所言瞬间脸色大变:“竟有此事?!”
谢翎的眼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朝容棠座下的这位弟子看去,阴沉沉的目光里带了些威胁和警示。
但菘蓝却像是看不到的一般,依然是温和地笑着退后一步,却又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菘蓝!”
容棠的瞳孔瞬间紧缩。他想起刚才谢翎闯到自己面前,似乎菘蓝挡在身前硬生生接了谢翎一招,他刚才竟是疏忽,没有及时帮菘蓝察看身上伤势。
“师尊,弟子无妨。”
菘蓝强笑着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谢翎阴沉着脸望过去,只对上菘蓝那似笑非笑的眼眸。
容棠再三强压怒火,转身走到谢翎面前,蹙眉说道:“魔尊在山下便已伤我弟子,何苦今日明知他们有伤在身的情况下,还对他们下这般重的手?”
谢翎瞬间有苦说不出。
从前这种谎他自己说得最多,卖惨装可怜他是信手拈来,但谢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多年道行,今日却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摆了一道。
再看着眼前菘蓝在容棠的关怀下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容棠对自己的冷漠,谢翎心中更觉郁闷,眼神在菘蓝身上一扫,便又停到了南星身上,脸上的阴沉瞬间便像是烟消云散一般,柔柔地笑了起来,上前便关怀起南星来:“你方才也帮你师尊挡了一招吧,你伤势可还好?”
菘蓝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刚想向南星使个眼色,南星却困惑地被谢翎带着走了,喃喃自语起来:“我其实……”
菘蓝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刚想说话,便看见南星眼里冒着火星地盯着自己,咬牙切齿地出声:“菘蓝!你又在这里装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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