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吓得直发抖,宗主望着容棠,脸色铁青。容棠却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风拂过他的面颊,将他脸上不知何时蹭到的血迹风干。
他语气明明很温柔,此时听起来却带着几分森然:“——我家人的下落。”
第69章 证道
容棠向来极少用剑这样锋利的武器,他向来都极喜洁净,从来都不会让血污沾染自己分毫。
禅宗不愿意告诉自己,那他便一家一家杀过去,看一看归云宗到底是这些宗门中的哪一个。
容棠知道周意不会告知自己父母的骨灰和自己妹妹的下落。他修为时刻都有逸散的危险,他早已等不起了。
宗主脸色极其的难看,他皱着眉看向周意,示意他说出来。
周意即便有万般不情愿,此时看着宛若修罗的容棠,只能哆嗦着说出了容棠父母的埋骨之地。
“我妹妹容莺呢?”
容棠声音冷冽,“她在何处?”
周意第一次知道容貌这样柔和美丽的容棠竟也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跟着父亲在归云宗的后山里练剑,瞧见小少年踏水而来,乌发雪肤,肩上披着一层积雪般的重樱花瓣。
周意心神荡漾,克制不住地向父亲询问小少年的名姓。他也曾动过心,但却又在日夜瞧着少年在功法修习上轻松超过自己后,那看向心上人的明亮目光,也不知在何时逐渐变得阴暗起来。
他晃了下神,容棠手里那把不知斩杀了多少人的剑再一次指向他的脖颈,周意听见容棠寒声逼问自己:“你说啊!”
周意哆嗦着连连后退,他吓得只发抖:“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被我扔到下面去了,再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容棠厉声道:“她到底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周意慌忙地摇着头,“她被炼成炉鼎后我就玩了一次,就把她丢给下面的人去调教了,后来,后来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容棠听见周意用谈论玩宠的语气提起自己的妹妹,一瞬间只觉心如刀绞。他神情冰冷地看向周意,手里的剑刚要抬起,一旁的宗主却在这时候提醒容棠:“你不先去找你的父母吗?”
容棠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依然全无表情,那把剑锋慢慢地慢慢地插入进周意的体内,看着他脸上露出惊恐与痛苦的神情。
他很轻地开口:“周意,其实很久之前,我也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师兄。”
——剑锋依然在缓慢地旋入,锋利的刃与皮肉之间发出近乎可怖的声响,容棠看着那些血从周意的体内慢慢地流出,润湿了自己脚边的土地,染红了他自己的眼睛。
虽然周意在宗门里处处刁难自己,又在自己废除修为后被关在地牢里多番羞辱自己,容棠都没想过要把周意给自己的伤害都还给他。
他从前是归云宗里不谙世事的明媚少年,后来经历变故却只磨得他一身温吞性子。他把锋芒早都收起来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可他们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痛!!……好痛啊啊啊!!”
周意疼得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容棠当着宗主的面,亲手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他在容棠的脚下卑微而匍匐地挣扎着,痛苦地求饶着咒骂着,“贱人,你这个贱人——宗主救我!!”
“很疼吗?”
容棠像是听不懂周意的求饶声,只是有些茫然又有些着些天真的看向周意。他低下头,纤长的羽睫遮住他眼底的情绪,只是垂着眼睛,望着那些从周意身上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可是你从前这样对我的时候,想过我也会痛吗?”
他一边用那剑锋慢慢地挑断周意身上最后一根完好的经脉,一边很轻地自说自话,“还给你。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还给你。”
周意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宗主在旁边脸色铁青,但在容棠修为的绝对压制下,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容棠将那把剑扔在地上,他抿了下唇,在火光与哀嚎声里神情漠然地离开。
“宗主——宗主!”
周意哭得满脸都是泪,他竭力想要抓住宗主的衣角,却发现对方的脸上竟浮着一层让人琢磨不透的冷笑。
周意讶然道:“您,您在笑什么?”
“我笑他登高跌重,命不久矣。”
宗主悠然道,“他修的是无情道,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道心似乎早已经不稳了。”
他在周意惊愕诧异的目光里把已经成了废人的周意从地上扶起,止住血后,望着容棠离开的方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归云宗有你父亲坐镇,他只怕逃不了了。”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指尖上突然出现了一枚如心锁——禅宗弟子的信物。宗主蹲下身子,将那信物在地上的血里蘸了蘸,又随意撕下周意身上的衣角布料,蘸了地上的血便开始在布上书写着什么。
周意还一脸不解,直到下一刻看到宗主唤出来众仙门之间用于通讯的灵鸽,将染了血的如心锁和血书送出去后,才突然恍然大悟。
宗主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既如此欺辱我们,那我们便也送他一份大礼。”
*
周意给容棠所说的他父母的埋骨之地,正是归云宗所在的地方。
容棠一天之内屠戮了几十个门派,那些仙门和归云宗一样,都披着道貌岸然的人皮,实际上却欺压凡人。
他救出了很多很多,像从前的那样被宗门欺骗最后却要被炼成炉鼎的自己。
那些凡人无家可归,容棠虽急着去归云宗,但是却又不能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坐视不管。
容棠本打算把这些凡人都先送回临渊,他正打算以傀儡蝴蝶传讯给自己的几个徒弟时,却不想他先等来了一个他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人。
容棠的身上还沾染着那些肮脏而又让人作呕的血,他向来都喜洁净,但此时的这一刻,他竟全然觉得也无所谓了。
但此时谢翎来了。
他并不知道容棠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他看向容棠,眼睛发红,神情都有些失控:“谁?是谁伤了你?!”
容棠其实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谢翎。
他自己也说不出心中的想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道心毁损的事不愿见他,还是单纯地不想叫谢翎看见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谢翎想要上前察看容棠的伤势,但他犹豫再三,想起自己才是那个让容棠伤得最深的元凶,便只能克制住自己一腔无法言说的情愫,堪堪地停在容棠的面前。
容棠沉默片刻,当着谢翎的面捏了一个清洁的谕,瞬间自己身上便不染纤尘,洁净如初。
他说道:“我没事。”他看见谢翎那明显不信的眼神,又道,“都是别人的血。”
谢翎低声道:“你何须哄我。”
容棠无奈开口:“我真的没有骗你。”
谢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
不知是不是容棠的错觉,谢翎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往常哑一些:“那你和我比剑试试。”
容棠皱起眉头,看见谢翎向自己递过一把剑,他看了一眼,却没有接,只是很直接地说道:“谢翎,我现在很忙。”
谢翎却像是完全没有被这样拒绝的尴尬,依然只是微笑着看着容棠:“很快,只要让我确定你没受伤,我马上就走。”
容棠实在无心与谢翎纠缠,但他也看出谢翎是不和自己比试过就不罢休的意思来,便只得接过了他手中的剑。
他很淡地看了一眼谢翎手中的剑,颜色古朴,拿走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容棠料定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便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谢翎一眼。
“这把剑……我是专门寻来的。”
谢翎目不转睛地看着容棠,似乎想要把容棠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自己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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