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谢翎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他笑着凑过来,暧昧又亲昵地咬容棠的耳朵,很小声地说,“我也要送给你一份大礼。”
大礼。
确实是大礼。
容棠没有推开身上的人,心底嘲讽一笑。
把我送给他人肆意玩弄,盼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果真是好一份大礼。
容棠没再说话。他看着谢翎高兴地倚在自己肩头,又说着些自己从前听到会格外开心的话语。他只是垂下眼睛,浑身上下都格外的疲惫不堪。
而谢翎却没注意到容棠的心不在焉。
与容棠相反,他这几日情绪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容棠出来,让魔域众人对容棠口称魔后,宣告天下容棠是自己的人,谁也别妄想觊觎、企图染指!
魔域的绣娘赶工了几天几夜才做出几件喜服,谢翎挑剔半天觉得不满意,又抓了更多人给自己和容棠赶工。
好不容易选出自己喜欢的样式,谢翎又难得别扭起来。他神情晦暗地在喜服前踱步,再三斟酌后还是决定先藏起来,等自己生辰宴时再告诉容棠。
不能让他恃宠而骄。
谢翎心底暗暗地想,但实际上早已不由自主地设想出那日容棠看见喜服那睁着漂亮双眸的模样了。
他肯定会很高兴吧?
谢翎想,起初自己担心容棠不会爱上自己,才找人配了药,想要把容棠拴牢。但是容棠后来相信了自己,即便不用药,他也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谢翎便一挥手把那些药扔了。
若容棠能早点像现在这样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自己又何苦再跑去花海采花磨成花粉制药?谢翎现在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撒谎,没能把容棠牢牢骗在自己身侧。
而且,容棠还说,他也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谢翎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更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生辰宴那日,谢翎把自己的魔骨放入了容棠体中,嘱托他道:“虽然你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但可能还是会有些许不适。”
容棠面色苍白,魔骨在他胸口里四处挣动,隐约要冲破谢翎留在自己身上的炉鼎印。疼痛让他意识有些模糊,但容棠却下意识地明白,如果自己想在今日的离去,魔骨与炉鼎印之间的冲突,必定会给自己帮上大忙。
“我没事。”
容棠强行将疼痛压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任由那魔骨在自己体内肆虐,“我们现在就要去宴席吗?”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打探过一些随侍的奴仆,生辰宴要在日落后开席,先是流水宴席,再是歌舞美人。几个奴仆对于后面的歌舞美人似乎非常的津津乐道,魔域重欲,且不以为耻,反深以交合为荣。容棠只是听着便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一场淫乱的宴席,心中破釜沉舟的想法更坚定了些许。
“不。”
谢翎温柔地望着容棠,“我们先去行宫稍作休息,晚宴开始时我会让人侍候你沐浴梳妆。”
他只是说着这样寻常的话,却不想容棠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更苍白了些。谢翎没反应过来,只是望着容棠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想上前查问,容棠却微笑着向后轻轻一躲,仿佛刚才谢翎看到的都只是错觉一般:“我知道了。”
谢翎愣愣地看着容棠,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同了。但他皱着眉头盯着容棠看了片刻,却也没能找出破绽来。
他把容棠送到行宫温泉里,想了想又在容棠的耳边嘱托道:“我先去看看宴会的布置。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着。如果体内的魔骨又折腾你,你就用谕点一下这里。”
谢翎俯下身,轻轻握住容棠的手腕。容棠“嘶”了一声,这才瞧见谢翎按住的是自己手腕上的一点红痣,此时正隐隐约约带起一阵滚烫隐秘的疼痛来。
容棠瞳孔紧缩:“这……是什么?”
“没什么。”
谢翎并不在意地俯下身亲了亲容棠,看他浑身震悚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告诉容棠,“这是子母蛊。”
“蛊?”
容棠蓦地抬起头,“你给我下蛊?”
“对啊,今天的宴会上宾客众多。”
谢翎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怕你被心怀不轨的人带走,这小玩意能帮我找到你。”
容棠瞬间只觉得遍体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有告知君回宁,否则一旦君回宁将自己带离,自己身上的蛊也会让谢翎找到自己。
谢翎像是全然看不到容棠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样,依然像刚才那样极尽温柔地帮容棠把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别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谢翎离开了。
容棠跌坐在温泉里,明明泉水炽热滚烫,他却只觉得遍体冰凉。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点红痣,心底的绝望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
他知道这魔宫的旁面有一处山崖,名为无妄崖。只要从无妄崖上跳下去,便能神魂俱灭。无人敢轻易靠近那里,但此刻的无妄崖对于容棠来说,却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解脱。
他既不愿拖累阿宁,亦不愿在谢翎身下苟延残喘,更不愿被送至无数人的手中辗转承欢。
唯有这一死。
容棠本是想趁乱偷偷跑去那处山崖,悄没声跳了便是,现在谢翎却告诉自己,自己身上被谢翎下了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谢翎的掌控之下。
“公子,时辰到了。”
躬着身的奴仆轻声打断了容棠的思绪,他在温泉池里尚在发愣,便被人扶着出浴,搀扶着他走到一边的梳妆台,为容棠上妆。
容棠抬头望着他们,身体却下意识地发着抖。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一个侍女善意地笑出声来,以为是容棠紧张想要安抚,“今天可是公子的好日子——”
她话音未落,容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紧紧抿着唇从他们几人的手下挣脱,几乎是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公子!公子!!”
侍女急得大喊,另一队捧着喜服的侍从从另一门里进来,看见容棠疯一样闯了出去,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容公子怎么突然发起疯来了?这喜服该怎么办?我们追还是不追?”
“快去禀报尊主!”
容棠只是竭力地向前跑着。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有眼前那道跳下去便能神魂俱灭的无妄崖。
依稀之间他看见谢翎身着红衣,神情仓皇地朝自己奔来,似乎是想要抓住自己的衣角,容棠却已经完全不顾,拼了命地把自己的生命力抽出化作谕术为自己加快脚程。
“容棠!容棠!”
容棠听见谢翎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谢翎这样恐慌。那张少年阴柔昳丽的面容上,已经瞧不见从前半点悠游从容的样子。与从前不一样的,谢翎身上穿的是一件极为华丽的红色锦衣,墨发高束,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秀无双。而此时的谢翎却失去了往常的所有镇定,嘴唇颤抖着看向容棠:“我不是让你在行宫等我吗?你……你怎么不等我,自己跑出来了?”
“谢翎。”
容棠望着自己脚下近在咫尺的山崖, 悄无声息地用尽自己全身生命力施出了最后一个谕。他不确保无妄崖能让自己死的彻底,所以他要用谕术,为自己再上最后一层保。
魔骨、炉鼎印、他从前自学的谕以及竹简上新领悟的谕术,在容棠的控制下全部运转,他忍着体内各种印记厮杀的疼痛,对着谢翎慢慢地露出一个笑来:“事到如今,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
“不,容棠,你听我说……”
谢翎看见容棠脸上对自己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只觉得心底针砭一样的刺痛。他面色苍白,只愣愣地望着容棠,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乞求着轻声开口,“容棠,往这边过来些好不好?那里是无妄崖,很危险……你只要愿意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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