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径好好坐着,但又好像被击碎了。
他看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时舒,喉咙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哽咽,然后,眼泪霎时充满他血红的眼眶,滚滚落下。
后来,除了苍老不言语的梁老爷子,梁坤也低下头双手捂住脸。
闻康看得难受,牵着闻京走开。闻京那会也有些被感染了,走到一半回头,看着和时舒抱在一起的梁径,甩开他爸的手,跑回去一把抱住了梁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喜怒哀乐都在一起。那个时候,闻京坚定了梁径是他一辈子好兄弟的决心——他以为时舒和梁径之间也一样。
但是这小半月的颠覆,闻京渐渐发现,如果梁径和时舒之间的感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这一切必定有迹可循。
......
夏夜静谧,说话声裹在夜色里,温柔徜徉。
吴爷说要喷泉要关了。方安虞发出好长的一声“啊......”紧接着,时舒也跟着很懊恼地“啊......”原曦听着笑了好一会。最后,没办法,吴爷说,再多一小时。不能再多了。
喷泉开关的交涉过程传到两人跟前,闻京只觉无语,梁径却低头很轻地笑了声,好像是下意识的。
闻京看着车轮,听着可能梁径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声,心底里萦绕的那股沉重而复杂的心绪忽然淡了许多。
他再次想起原曦说的话,其实理智早就告诉他原曦是有道理的,可又隐隐不满原曦的直接和清醒——好像被她这么一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一同变得单薄了些许。
这么一想,闻京就不是很愿意再想下去了。
他起身四处看了看,很快找到车上那会方安虞说的那辆纯黑山地车:“好家伙,这得七八万吧?”
梁径抬头看去:“这个是竞赛用车。轮组和变速系统都是重新设计的,很挑场地。”
闻京十分满意:“我就骑这辆。”
梁径:“那你去跟方安虞商量。”
闻京笑:“我再给他选一辆不就结了?反正他和时舒一样,就看样式。原曦也是,就喜欢白色——”
他话说一半跟舌头打结似的,动作也停了,笑容直接卡住。
梁径偏头看他,弯起嘴角:“又吵架了?”
闻京不说话,往里走了走,把墙上一辆红色的碟刹公路自行车搬了下来:“这个多少钱?”
梁径见他顾左右言他,没好气:“忘了。就十辆。初二买的,自己算吧。”
闻京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并没有被梁径的语气刺激到。
梁径合上工具箱,摆上架子,对站着不动的闻京说:“确定了?”
闻京回身:“啊?”
梁径:“......我说,你确定选黑色的?那我叫方安虞过来。”
闻京慢吞吞走回黑色山地车前,仰头:“哦。”
梁径:“......”
屋外喷泉水声哗哗,一秒起伏一秒跌落。
时舒和方安虞没一刻停,二楼书房的棋盘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下来,此刻正正当当摆在庭院中心,看样子是要对弈一局的。但好几分钟,两个人为谁执黑子,谁执白子吵了起来——尽管没什么好吵的,但就是吵了,动静还不小,牵扯出好一箩筐陈年往事。
这会换原曦蹲到了喷泉前。她回头瞧着笑了一会,说了几句话,又转回去看月色里游弋的金鱼了。
她手里虚虚握着,应该是在撒鱼食。夜风吹起碎花裙摆,边缘的褶皱触碰草叶,微微掀动,好像蝴蝶的翅膀。
晚上闻京开车送方安虞和原曦回去。
方安虞先到,他下车关上车门的一秒,车内气氛顿时变得别别扭扭。
后知后觉,闻京想起那会车上对原曦大声,不免有点心虚。
“那个......”他慢慢转着方向盘,盯着雪白的车灯,忽然觉得这车灯快把他眼闪瞎了。
原曦倒是很坦然,接着闻京的“那个”直接道:“我确实说得不近人情了。我不是想他们感情出问题,我是想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
闻京赶紧说:“是我态度不好。你说得没错。真的。很好。我想的太简单了,害,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原曦没说话。她看着窗外。
乡下的好处就在于,能最大可能享受视觉和听觉的纯净。
比如这个时候,空旷视野里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耳边只有闻京的呼吸。
“我就是想起小时候——有些事我也是慢慢才明白的。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也真心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闻京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刻意没去看后视镜,说:“这个情分——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分了吧?”
原曦笑,学着闻京的话说:“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第57章
第二天要早起, 得趁着气温还没升起来的时候骑车去四屏山。不然等到十点多,日头火辣,旷野里的草都会蔫掉。
时舒头发吹一半想起来, 跑去隔壁梁径房间找他的手机定闹钟。
那会梁径在洗澡, 时舒问他手机搁哪,梁径没听清, 关了水再问, 时舒说找到了。没头没尾的。梁径想了想,泡沫冲干净,下身围了条浴巾出去找人。
时舒跪在地毯上,捞来床上梁径的手机就在床边拨弄,也不上床,一副随时准备走人的架势, 但好一会都在犹豫定五点半的闹钟还是六点的。
听见动静, 时舒头也不回地说:“五点半是不是太早了?我肯定爬不起来......六点有点晚......要不五点四十五吧?”
头发半干半湿, 蓬松的干发没头没脑支棱着几簇,滑稽又搞笑。湿哒哒还在淌水的湿发贴着后颈, 很快洇湿睡衣的领边。时舒脚上没穿鞋, 临时起意光着脚就跑来了。脚底板透着干净的粉, 说话的时候后翘的脚踝无意识动了动,跟小动物似的温软窸窣。手臂动作前伸,睡衣下摆被提起些许, 露出一截腰线,又细又白。很快, 梁径注意到时舒睡裤边缘裹得有点紧, 半圈深粉的印痕格外显眼。
梁径心想, 你六点也起不起来。但他没说, 回身拿了两条干燥的毛巾。
头顶一下有些分量,时舒转头仰面,笑着对同样头上盖着毛巾的梁径说:“我吹头发了。”
梁径垂眼看他,神情是很专注的,但半晌面无表情:“哦。不错。”
清晰眉眼前落下几根漆黑发丝,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整个人看不出情绪,他裸着上身,腰腹劲瘦,仅腰间一打,无端显出几分落拓。
时舒被摁着擦头发,眯眼瞧不吭声的梁径,笑:“要不我也给你擦头发吧?”
这让梁径很受用。他停下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人乖乖坐去床上。
时舒刚在床中央坐好,身后就传来梁径锁门的声音。
时舒:“......”
他发誓——他甚至可以对时其峰发誓——这趟根本没想做什么,完全就是纯洁的定闹钟。
但梁径就是有本事,一秒把事情变得暧昧。
时舒看着转身走来的梁径,红着脸说不出话。
等梁径挨床,他憋出一句:“我就擦头发啊......”
梁径语气带笑,他总是很坦然:“可我不想就擦头发。”
时舒无语了,伸手去拿梁径头上的毛巾,还没碰到,就被梁径握住手腕拦腰抱到身上。
迎面而来的气息清爽湿润,嘴唇很快被人吻住。
他们两个顶着毛巾,脸贴脸,一下一下接着吻。
梁径亲得不是很重,有时候含着他的嘴唇,舌尖一点点地舔,好像在品尝刚入口的冰激凌。
房间没开空调,老宅阴凉,夜深之后,气温就不是很高了。
夜幕里依稀能分辨出四屏山的轮廓,像一滴浓墨浸入,随着水纹幽幽延展。
梁径食指指腹一直摩挲着时舒后腰被勒出来的那圈印子,另一只握在腰间的手掌慢慢上移,最后抚上时舒潮湿的后颈。发梢还在渗水,衣领下面都洇湿了好大一块。梁径替时舒感到不舒服,接着,这只手移到时舒胸前,替他解开一颗颗纽扣。而另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时舒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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