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走私婴儿?从非洲掳了一批婴儿回来?罗晏摇摇头,直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被许四季同化了,变得肆无忌惮、毫无章法。
季君昱拎着包在罗晏面前溜达来溜达去,脚步的声响让他有些焦虑。他伸手呼了季君昱一巴掌,打的季君昱腿窝一弯,差点跪下去。
“你打我干什么!这可算是工伤。”季君昱揉揉腿窝,一脸幽怨。他把掉到胳膊肘的包连忙往上背了背,整理了一下制服,看起来要外出的样子。
“你要去哪儿?”
季君昱站直,笔挺的制服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挺拔,他的肩膀很宽,将制服完全撑起,干净利落,又带了点一身正气的滋味。他朝着罗晏敬了个礼,汇报道:“报告队长,有人反应滨海公园滂臭,我和老韩去侦查一下!”
罗晏早都习惯了这人自作主张的作风,好在这人从来不拖后腿,要不然罗晏指不定要把姓季的揍一顿。他摆摆手,看来他们组“有事找老韩”的风气已然成为默认的传统了。
罗晏需要留下来安排交接任务的工作,和后续工作的开展计划。庞宇就以历练为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在接到有人报警说滨海公园有一股奇怪的臭味的时候,季君昱并不觉得这人是大题小做,反而觉得离尸体的发现更近了一步。昨天他们在滨海公园的时候,季君昱他们就已经闻到了隐约的腐臭味道,经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案子,季君昱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
是肉类腐烂时会散发出的气味。
可是当天他们排出两个小组的人,几乎把整个滨海公园给翻找了一遍,却只能闻到臭味,却找不到气味的来源。
这次等到他们一行人再次抵达滨海公园时,发现那股臭味好像更重了些,就像是从土里渗透出来的,在空气中膨胀扩散,熏得人头晕。
那块发现血迹的土地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点斑驳的暗红色几号,零零散散,躺在那块静谧的土地上。原本热闹十分的滨海公园这两天陷入了沉寂,连平常经常在这里运动的大爷大妈也纷纷挪地方,这里似乎成了一片魔鬼的领域,没人愿意来沾一身晦气。
季君昱耸耸鼻子,他试图找到这些臭味最集中的地方。可是他闻着闻着,轻轻拍了拍已经在挥舞着铲子的韩佑的肩膀,“老韩,你觉得这些味道在哪里最重。”
韩佑不明所以地把铲子插在地上,随口回答道:“地里啊。昨天咱们太着急了,今天咱们就把有臭味的土都给掘开,没准这地下就迈着尸块呢。”
季君昱却摇摇头,把手套带了上去,蹲下捻起了一小块土壤。土壤不干,结成了块状,随着手指的用力,碎成了小小的零散形状。他把土壤放在鼻子处轻轻嗅了嗅,一股腐臭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不是地里,是土里。你没有发现吗,整个公园的绿化用土几乎都是臭的。”季君昱看向韩佑,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破碎土壤。
他说的没错,这种味道几乎遍布了滨海公园的所有土壤,尸块不可能被如此零散地埋在不同的角落,工作量太大,也太容易暴露自己。而且若是尸块腐烂,不会有这么均匀而广泛的味道,这种味道更像是通过某种便于传播的东西散发的。
比如,水。
这些土地全都处于湿漉漉的状态,那股子难闻气息也都浮在土壤的表面,就像是那些水带来的,还没来得及渗透入更深处的空间。
“水箱,浇地的水箱。”季君昱和韩佑一个对视,韩佑立马把铲子扔了出去,拍拍裤腿上的灰就要去找水箱去。
其实现在公园里很多浇花浇草用的都是废水,循环利用,也能减少水浪费。但是滨海公园似乎还用着老式的水箱对土壤进行浇灌,通常提前储存好一整个水箱的水,在干旱的时候进行分区灌溉,保障绿化植物的用水。
不过冬季并不处于植物的生长期,植物不需要很多水分,浇水频率也就低了下来。再加上前些日子冷空气过境,降水并不算少,更是很长时间没有启动过水箱灌溉。
季君昱忍不住去想,在那个紧紧封闭的水箱中,会不会就躺着一具失血过多而亡的尸体。
但是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原因在于滨海公园一方。
约摸四五十岁的男人叉着腰,扶了扶脑袋上扣着的瓜皮帽子,对着庞宇就是一顿念叨:“警察怎么了,警察也不能随便进去。你们有让搜查的……搜查文件吗?你们能保证不把我们东西弄坏吗?万一让我们领导发现了,别又迁怒我们。”
庞宇被堵得一阵心塞,还是努力解释道:“警方正在调查命案,线索可能就在你们的管理区。搜查令我们目前已经在申请了,东西我们也绝对不会毁坏。”
看着眼前同样穿着制服的男人,那保安却仍是抬抬眼皮,伸手打算把门关上。庞宇连忙去拦着,可那人一脸冷漠,似乎是并不关系警方所说的命案,同样也不关心自己的做法可能带来的后果。
他们只需要冷漠地遵守早已经定下的“规矩”,在领导某天心血来潮微服私访的时候,能不被一切可能触发的危机所牵连。他们不需要好奇、不需要解释、甚至不需要同理心,他们只需要生存。
在最低温依然在零下的日子里,庞宇急出了一脑门汗,蹲在保安室门外想办法。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把脖子往领口处缩了又缩。
季君昱看着那个刚刚转正不久的小孩,他怀揣着理想加入这里,也像每个初入社会的小警察,带着百分百的理想主义,试图用直爽去完成每一场需要试探的人心交流。
可是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拍拍庞宇的肩膀,轻轻安慰了一句:“别担心了,去你韩组长那里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他不想教会这个孩子圆滑世故,却也没办法让他坚守初心不改。
庞宇点点头,试着挺了挺胸膛。
震动从口袋中穿出,季君昱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是巫渊。自打那天巫渊拎着行李离开,就变成了一只旋转的小陀螺,自己抽着自己鞭子,再也闲不下来。
“喂,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季君昱调笑着,声音却十分柔和,带了点隐隐的心疼意味在。
巫渊离开不久就和季君昱汇报了情况,泽昇里有人要坑自己,故意设计让原力医药栽了个坑,再加上和几个将要开始的合作撞在一起,更是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让巫渊脑袋快要炸裂。
“想你了,想我的亲亲男朋友了。怀念在咱们的小房子里,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美好日子。”巫渊虽然努力用着活泼的语调讲话,但是季君昱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这人语气中浓浓的疲惫。
他看了看时间,将视线再度投向紧闭的保安室,对着电话里说到:“你好好休息,泽昇可没有你身体健康重要。我正在外面出任务,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要是正常的年轻大小伙子连轴转几天,季君昱倒是觉得没事,毕竟他自己在二十多刚出头的年龄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熬夜通宵。但是巫渊的心脏不好,虽然被他自己说的那么轻飘飘,但是季君昱依然心里被狠狠揪着,无法轻易放下。
巫渊眼见这人是要挂电话了,赶紧抢先说到:“我现在在酒西,马上就回去了。”
季君昱不由自主“嗯?”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酒西市是一座典型的西北边境城市,距离越城更是十万八千里,季君昱算着巫渊的飞机怎么都不可能降落在这个地方。
“你怎么会在酒西?”
巫渊假装云淡风轻:“没买到直达的机票,我就只能多转几次了。太想见到一个人的时候,连明天都不愿意等待。”
季君昱一怔,心头浮现了些许暖意,热乎乎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回我家吧……我们的家。”季君昱的嘴唇微微勾起了一些,看着天边枯枝上站着的昏鸦,这么多年一直在人间漂泊的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团圆”的无尽吸引和令人沉迷。
巫渊好像成了他的一条后路,也成了他人生中除却季冬愿之外的第二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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