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被放在一辆车的后座上,那个变态还贴心地往他的脖子下面垫了一个枕头,不至于在颠簸中磕到头。
他心中隐隐担心的其实并非自己的处境,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越城这种治安极好的城市,自己一个成年男子都能被轻易迷晕被带走,那女孩们和不懂事的小孩子,将被处于一个什么危险的位置。
而且这次是他绝对的失误,他居然在被绑架了第一次之后,还放松警惕,草率地接下了那束来意不明的花。
不过市局旁边监控密布,他被迷晕的地方也是正对着摄像头的。这人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捏定了他不会追究的心态。
至于他为什么不会追究……季君昱心中的一个念头不断叫嚣着,快要将他撕裂开来。那个名字盘旋在他的脑海中,让他颤栗了起来。
不同于上次的环境,这里没了潮湿和黏腻的触感,更多的是干燥的热,像是一间屋子里开了地暖,却没有加湿器,没有湿度的热气源源不断向上散着,让他口鼻都有些干燥。
他似乎被捆在了一个有着柔软坐垫的椅子上,胳膊被麻绳紧紧束缚在了椅子背后,腿也被绑在了椅子腿上,尝试着挣扎了几下,软掉的腿根本没有力气将束缚挣脱开来。
一回生二回熟,季君昱倒也放下心来,他深知这变态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便大胆了起来。
“这次你又打算干什么?”这一招是季君昱和巫渊学的,名叫“反客为主”。
那人低低笑了几声,季君昱听出了他的位置——就在紧邻着自己的右边,距离不超过两米。
“我打算……来见见老朋友,毕竟这次案件告破,我也功不可没呀。”
那人居然没用变声器,带着些沙哑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他本人的声音。
季君昱仔细分辨着他的声音,并没有在脑海中找到相匹配的脸。那人的声音像是故意用了伪音,按着嗓子讲话。
“录像带是你寄的?”他也开门见山,直接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没想到那人却笑了笑,朝着他走近了些。季君昱虽然被蒙着眼睛,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人靠近的压迫感,忍不住向后靠了一些。
“季警官真是好大的魄力,分明是被我绑在这里动弹不得,怎么反倒像是在审问我?”他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季君昱也梗着脖子抬起头,就像是在和他对视一般。
下一秒,自己的头发被那人狠狠揉了一把,吓得季君昱一哆嗦,拼命晃着自己的头,想把那人的手给甩掉。那人倒也有眼色,默默把手给放下了。发丝的触感和温暖还停留在指尖,他捻了捻指尖,似乎在回味着。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季君昱旁边,翘起了二郎腿。似乎是屋子里温度太高,他也有些燥热,顺势将棉衣连同连帽衫都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打底的白色卫衣。
季君昱眼前的黑布将这一切都挡住了,他看不见,坐在身边笑眼盈盈看着自己的、顶着一副欠揍模样的,正是巫渊。
什么马戏团的票,什么圣诞节的公司团建,这种说辞要是让圣诞节还在加班的于成和听见,指定能骂巫渊骂个三天三夜。
巫渊将手轻轻搭在了季君昱的肩头,回答了刚刚他的问题:“录像是我寄的,无意间……被我看见了,自然要留作纪念,也算是协助破案咯。”
“你去哪里干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故意留下那个脚印?”季君昱将头转了过去,他喜欢顶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捕捉每一个细节。就算现在眼睛被蒙了起来,他仍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巫渊点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发现这人看不见,又故意用着欠打的语气说道:“你不是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季君昱的下巴有些抖,他吞了口口水,这才接着说到:“你根本不是在阻止我查案,你在诱导着我深入这个案件,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冬愿。”
他的心脏敲鼓似的砰砰作响,供血不足的大脑有些昏沉。他在试探,在踌躇,好像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人就是季冬愿,但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让季君昱有些不敢去触碰。
“冬愿”二字一出,饶是巫渊,都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季君昱不是蠢蛋,但是他被季冬愿这个执念蒙蔽太深,早期丧失了许多判断能力,以至于到现在才看见这些浅显的不对劲。
若是有心阻止查案,那这人绝不会打着季冬愿的名义,让季冬愿与这些案子纠缠。他之所以这么说、这么做,无非就是要挑起季君昱对接下来这些案子的兴趣,明晃晃告诉季君昱:季冬愿出现了,他想让你查下去。
季君昱不明白季冬愿究竟想让自己看到什么,但他还是愿意再相信他一次,将自己作为筹码,赌一次。
“哦?”巫渊用那种揶揄的语气装出惊愕,显得有些讽刺,他问到:“你之前不是还怀疑过巫渊是季冬愿吗?怎么,现在反倒相信我这个绑架你的变态,是你的宝贝弟弟了?”
大脑轰鸣似的炸了开来,心却安定了下来,像是漂泊了许久的小船,终于停靠在了岸边。
季君昱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口,嘴巴开开合合,“那……巫渊,究竟是不是你派来的人?你想让我配合他做什么吗?”
巫渊眨眨眼,丝毫没有负罪感地说道:“巫渊啊,就是泽昇养的一条狗,现在居然傻不拉几看上了你。你如果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踢开,他成不了事也坏不了事。你如果放心不下,就交给我处理了?”
“不用。”季君昱的声音有些大,将巫渊都吓了一跳。
巫渊见这人居然还挺关心自己,笑瞬间堆了上来,脸颊有点红,却还是装出了那样一副语气,试探似的问到:“怎么了?不会说……你也喜欢上那个一无是处的富二代了吧?”
季君昱不答,反而是问到:“冬愿,你这些年……去了哪儿?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
如果季冬愿没有刻意在躲,也没有藏身别的城市,那季君昱十五年如一日的寻找,怎么会找不到他?季君昱侦破了那么多桩拐卖儿童案,无数次希望被解救出的孩子里,能有已经长大的季冬愿;他多少次故地重游,在集市中穿梭着,希望一回头就看见藏着的季冬愿跳了出来,和自己一同回家去。
如今他有了能给季冬愿做手术的钱了,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了。
“既然你当初松开了我的手,又何必去管以后的我会怎么样活着。”这语气很冷,快要将季君昱冰冻起来了。
但巫渊的眼神里却溢出了温暖和柔软,似乎那些话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的眼底也藏着痛苦和挣扎,那些真话到了嘴边,绕了几圈,只能任由这些假话去蒙蔽季君昱。
都是为了他好。巫渊的呼吸声有些急促,细密的疼痛落在了他的心尖。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季君昱的声音带了丝哽咽,他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但是几番挣扎也无济于事。
巫渊叹了口气,“想啊,怎么不想。”
他将眼神缓缓落在季君昱的身上,却透过这个身躯,看见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美梦,想起了小季君昱的肩膀。那么温暖、那么坚强……跨越了这么多难熬的日子,撑着他走下去。
他从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让季君昱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我……”他调整着声音,依然用着那种冷漠的语调,“我想你怎么会放开我的手,怎么会那样离开了,就让我与狗争食、让我自己去熬过下一个冬天……我差点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季君昱,十五年了,我再也没吃过糖葫芦,你说我想不想你。”
那些话像是生了锈的钉子一样,一寸一寸没入季君昱的心脏,得知季冬愿还好好活着的欣喜与这份被厌恶的痛苦交杂着,快要让他窒息死去了。
“冬愿……冬愿……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对不起你。”
巫渊一怔,看着覆盖在季君昱眼睛上的黑布一点点被打湿,那些带了点咸味的透明液体就那样顺着季君昱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的哭声里带着隐忍,还有着无限的自责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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