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有点悲哀。
等季君昱被开门的声音惊醒时,他偷偷眯了一条缝观察着周围。那是一栋独栋别墅,立在山头,被周围的树木掩盖着,分辨不太出具体在什么方位。
他猜测这是巫渊的家,或者说,是巫渊的房子。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写满了精致,美得像是房地产的样板房或者是广告房,但就是因为太美太规整了,就显得太假了。
巫渊穷怕了,他拿着从巫泽成那里得来的第一笔钱,买下了这座房子。他的思想中带着传统的老观念,总觉得买了房子有了块地,心里就能踏实点。但是之后,每当他一个人看着这座空荡荡的大房子,心里总是更难受了。所以他带着自己小小的一堆行李,强横地挤进了季君昱的小屋子里,就算再喜欢清净,他也想往有人烟的地方靠近。
巫渊轻轻地把季君昱放在了主卧的大床上,不放心地给他的右手扣上了手铐,锁在了床头的灯架上。巫渊照例把眼罩给他带上,然后关上了屋门,脚步声渐远。
季君昱竖着耳朵,等这人刚一走,立马用左手把眼罩给拉到了脑门上,左右扫视了一遍。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好玩的,他就静静地用视线描摹着窗帘上的花纹,逼着自己再去接受:巫渊就是季冬愿。
他其实已经看不懂自己的心了,他在知道巫渊就是季冬愿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那么吃惊,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反而带了一丝诡异的安心,和经久不散的愧疚感。他自认为对季冬愿是兄长的爱和家人的愧疚,那对巫渊呢,他不知道。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巫渊,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被这人哼哼唧唧缠着心软了。可他又确实想对巫渊好,想过如果——如果能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就算不能,他也想在短暂的今天明天,给这人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但当这两个人的影子逐渐重合在了一起,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藏着自己都看不懂的感情。
可这些事情不必这么纠结,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所求的并不多:冬愿尚活在世、自己开心幸福、所爱平安喜乐。如今哪一样都实现了,还有什么值得去纠结的。
这样想着,他心中泛起的那一点儿涟漪,好像也渐渐平了下去,无声无息地散了去。
不一会儿,香味顺着门缝悄悄挤了进来,让季君昱忍不住往门口看了几眼。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吓得季君昱连忙把眼罩带上,在床上努力地挺尸。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巫渊又按上了那恼人的变声器,把声音弄得阴沉又古怪。
他敲了敲盘子,把好吃的往桌子上一放,抱着手臂看着这人拙劣的演技。他疑惑道:“难道是产生了抗药性,怎么会这么早就醒了呢?”
“没想到吧,我根本就没睡。”季君昱心里嘚瑟了一把,但当这巫渊的面,他只敢稍稍转动了下手腕,冷冷问道:“你又想干嘛?”
巫渊把季君昱扶着坐起来,让他可以靠在床头。巫渊笑了笑,蹲在桌前,拿着勺子挖了一勺蒸蛋,轻轻吹了吹,放在了季君昱的嘴边。
“这是小时候你爱吃的,妈妈每次都会蒸两个蛋,让咱们两个分着吃。”
季君昱的嘴唇动了动,还是张开了嘴,把蒸蛋吃进了嘴里。
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
杨园连蒸蛋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方法,虽然不算太嫩,但是味道十分可口,和所有店家所有蒸蛋的味道都不一样。
“这么久没见了,哥,你不想我吗?我都想你想得快疯了,你怎么能就这么冷淡地对我呢?”巫渊贴近了他的脸颊,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季君昱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他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巫渊的演技还挺好,好到好像昨天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的不是他一样。
“冬愿,”季君昱起了逗他的心思,“你真的不打算回来吗?我已经给你找了……嫂子,你再不回来,这个家怕是要被他给霸占了。”
巫渊的拳头忍不住捏了起来,而后才后知后觉这人嘴里的“嫂子”是谁,气得笑了出来,寻思着是不是要找一天让季君昱好好认清一下自己。
“我回去也行,你得先把巫渊解决掉。这人多碍事,横在我们之间,都把你给迷惑了。季君昱,你自己挑一个吧,我和他,你选一个。”
季君昱听着巫渊人格分裂似的的话语,心里一阵无语,又觉得这人无聊,又忍不住去思考他一遍又一遍的试探。
其实应该也是没有安全感吧。
他不知道季君昱心中执着的、爱的,究竟是一个空荡荡的季冬愿,还是眼前活生生的巫渊。或者说,他同时惧怕这两个身份,每一个都是自己,但同时,每一个也都不是自己。
这么一样,季君昱好像又能陪着他继续这个令人无语的话题。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没多喜欢巫渊……我对巫渊呢,也只是一点点感情,肯定没对你的……”
“闭嘴!”巫渊好像被这话给惹恼了,阴沉的声音也发出了一声嘶吼,气呼呼地打断了这人的作死发言。
“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呢?”季君昱笑着,不敢再去故意惹巫渊,“冬愿,你们对我都很重要,感情这个东西不分先来后到,无关血亲血缘,没有套路、不讲道理,一颗心分成两半,给你一半,给他一半,又如何?”
巫渊沉默了,他坐在地上,舀了一勺蒸蛋,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一样的。”巫渊摇摇头,轻声念叨着。
“冬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从当年到现在,我一直都相信你,一直愿意和你站在一起。”季君昱循循诱之,“无论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是你必须相信我。”
巫渊叹了一口气,他冷眼看着季君昱一脸慈祥的模样,隐隐有些怀疑这人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他捏着季君昱被锁着的手腕,说道:“如果我说,咱妈和季国平的落魄另有其因呢?”
季君昱一怔,被这人捏着的手腕都在隐隐发抖。他在听到“季国平”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都开始颤栗,开始抗拒。
他们都不愿意称呼这个人为“父亲”,喊他一声“爸”。在逃离出那片悲剧之地之后的十几年间,没人再提过那个名字,连杨勇也会避开这个名字,好像在季君昱的生命中没了这人。
酗酒、暴力、自私、窝囊……好像每个带着负面色彩的词汇都能被运用到季国平的身上,在季君昱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原罪,是他们悲惨生活的开端。
这个名字的背后,就是枯萎的玫瑰,被丢弃的孩子,阴晴不定的打骂和无尽的噩梦。
“你有没有想过,季国平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妈妈为什么拼了命也不愿意离开他,不愿意带着我们走。”巫渊紧紧捏着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让他无处逃避只能面对这些问题。
季君昱紧紧咬着牙,许久,只缓缓问了句:“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以前只以为季冬愿是和泽昇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被巫泽成收养,为泽昇效命……而后发生了什么,让季冬愿不得不带着巫渊这个面具行走世间。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猜测或许出了偏差,季冬愿所寻找的答案,远和他想的不同。
“我想让你看看那些你放不下的东西,你执着的仇恨和怨念,这一切真的是这样吗?”巫渊坐在床边,一点一点掰开了季君昱的手指,紧紧地十指相握起来。他看着季君昱,“我不相信你没有怀疑过,只是你不再愿意去想,你宁可让那些东西随着季国平的死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要去想,想了、寻找了、追溯了、弄清楚了,我妈就能活了吗?他的罪孽就能赎清了吗?”季君昱说着,嘴角扬起了一个无奈的笑。
“至少你就能放过自己了。”
季君昱听着他的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吗,三十年前,越城警局里,有个叫季国平的警察。听说他被炸死了,尸首都被炸的找不到了,而那些炸药,来自泽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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