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天灵盖好像瞬间被击中了一般,眼睛瞪成了一个正圆,惊讶地看向了罗晏。他好像瞬间明白了先前许四季的奇怪反应,明白了为什么她分明哭得凄惨,却依旧不愿意说出这一切。
罗晏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份口供究竟是什么问题会被遗漏在外,也不知道许四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之中。他不想对许四季进行二次伤害,可是她的身上,一定还藏着关于917的一些信息。
“要问吗?”季君昱放下了那份口供,再次揉了揉太阳穴。
那份口供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当时都被吓傻了,问什么基本上都是“忘记了”“没注意”“一直在哭”,最后像是负责的警察也心软了一般,草草结了稿,不再一遍遍逼着他们回到那个可怕的午后。
罗晏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不然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法将人支开。
“我去问吧。”季君昱看向了罗晏,他相信许四季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也知道是非对错,只是没有一个契机将这些说出。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伴随着从外面大厅传来的丝丝凉风,许四季就站在那里,捏着一副烫金的大福字,怯生生地看着他。
她的鼻尖有点红,精致的眼妆仿佛稍有些脱妆,她轻声说道:“昱哥,我……我自己说。”
季君昱笑着点点头,将那么小一只的许四季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那时候许四季正好上高三,成绩一向不错的她被分到了十六班,一个遍布尖子生和关系户的班级。
“我当时的同桌就是刘钰隽,她是咱们前局长的女儿,学习成绩特别好,一直和我说以后她要去学物理,为国家核武器事业做贡献。不像我,胸无大志。”许四季摇摇头,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
“你现在已经很棒了。”季君昱忍不住出口打断。
“当时是中午的课间,我趴在桌子上睡觉,听见钰隽被叫了出去,我还问了她一声那人是谁。然后就听见外面一阵混乱,我一回头,就看见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我一下子就慌了,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我想把她背去校医院,可是我……”许四季的呼吸有些急促,“可是我当时踩在那一滩血上,脑子瞬间就空白了。”
她不敢去触碰这个还在抽搐的女孩,女孩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融入了殷红的血液中,不断张合的嘴似乎一直在说着“我不想死”。许四季连连后退,就连大腿撞到了桌角也没任何痛觉,她刚一抬头,就对上了那个男人猩红的眼睛。
“他当时和我说,下一个就是我了。我的腿都是软的,我根本跑都跑不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们都在哭,都在喊。”许四季好像被带回了那个满是血腥味的闷热午后,知了声都夹杂着哀嚎。她双手紧握,忍不住去扣自己刚做好的美甲。
“等我意识过来,温辙就挡在我的面前,对着我笑了一下。他的血喷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满手都是他的血。他身体很快就软了,倒了下去,我根本就扶不住他,我……他让我跑,他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不行了。”
许四季捂住了脸,这么多年了,她依然记得当时刀子上一滴滴落下的血液,记得那个男孩最后的那个笑。白布蒙在了他们的身上,她从此告别了那个立志要研究核武器的女孩,和那个飞身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别人的学生时期是白衬衫和温暖阳光,是冲刺百天和砥砺前行,可她的学生时代是一场绵延至今的血腥噩梦,将整个十八岁蒙上了一层阴霾。
“原本我也应该死在那里的,他也是冲着我来的。是因为温辙挡在了我身前,是因为唐前辈把那个疯子按在了地上,我才活了下来。”
当时元磊紧紧抱着他们几个在刀尖下幸存的孩子,她不敢闭眼,她就那样看着温辙的尸体被人抬走,消失不见。蒙上了白布谁也分不清谁是谁,她用力瞪大着眼睛,试图再看他们一眼。一回头,对上了唐懿清坚定的眼神,他就那样站在人群之中,像是一座大山,静默无语,却让人安心得很。
“当时我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我想当警察。”许四季笑着摇摇头,捏着拳头朝着罗晏的胸口锤了一拳,满含着泪水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说道:“虽然你们总是嫌弃我什么都干不好,但是我真的挺努力的。”
可惜当她真正穿着制服站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大山一样的男人已经倒塌了。癌症缠上了他,不过短短两三年间,病情的极具恶化将他折磨地不成人样。在他彻底离开那天,许四季从学校里请了一天假,远远站在雨里,送别了他的最终一程。
既然大山已经倒下,那自己就要成为新的山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到:“我们当时有过传言,说这些凶手其实是杀手组织的人,被人聚集起来,专挑官员的孩子们杀,一方面为了打击报复,一方面为了祸乱社会。不管这些也都是我们的猜想,最后刘云豪被枪毙了,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事了。”
“为什么当时会有这种传言?”罗晏有些不解,按理说十七八的孩子早过了中二期,就算被香港黑帮电影祸害,应该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许四季耸耸肩,“刘云豪和徐贺舒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人,但是是不同孤儿院出来的,多像杀手电影里的开头。”
虽然说者无心,可听者却有意了。季君昱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一条信息,他知道徐贺舒自小被福利院领走了,却不知道刘云豪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温辙……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一定不后悔当时救了你。”罗晏轻轻拍了拍许四季的脑袋。
许四季却摇摇头,说道:“他才不算是什么好孩子,他是我们隔壁班典型的坏孩子,不学习,爱打架,每次校会上校长都会骂他,他还差点被开除了学籍。”
提到温辙,季君昱看到了许四季眼底深埋的痛苦中,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可在他的脑海中,零零碎碎汇集起来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容。
“不说啦不说啦,我想喝奶茶,你们谁要请我?”许四季匆忙擦干净眼泪,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季君昱赶紧举起了手,当即点开外卖软件,要帮许四季买奶茶。罗晏则是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这副殷勤模样,弯了弯嘴角。
他们都没发现,站在窗外的林运和他那张骤然冷下去的脸。他用手轻轻蹭了一把下巴上沾上的脏东西,低头走了过去。
忽然,门被人重重撞开,连带着窗户都抖了几抖。
“老罗!”韩佑急匆匆冲了进来,捏着手机吼了句“陆徵胳膊让人给划伤了!”
季君昱连忙把手机扔给许四季,撇下了一句“自己挑”,就往门口走去。罗晏也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去。
韩佑的手机上是陆徵发来的照片,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和他被划伤的胳膊。他的伤口正好在大臂处,横跨了整个肱三头肌,伤口并不深,流血量却不少,整个胳膊都被血占领。虽然伤害不大,但足以让他一时半会无法举起相机来。
而另外一张被拍到的罪魁祸首的背影,却让季君昱猛然怔住。
“程冬?”
他缓缓回头,对上了罗晏同样充满疑惑的眼睛。
韩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从你们说程冬出车祸之后,我就放松了对陆徵的保护,谁知道我刚走就发生了这事——这是复活甲吗?”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车祸和火灾的降临,眼见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成了灰烬。现在却说,这人还活着。究竟是程冬根本就没死,还是划伤陆徵的另有其人,季君昱还来不及想,就被另外一阵噪杂声打算。
“老大!”庞宇又急匆匆冲了进来,差点撞到了韩佑身上,让本就头大的季君昱脑袋更加大了一圈。
“你又怎么……”季君昱的“了”字卡在了喉咙里,眼睁睁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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