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奢先落地站稳,再次抢占先机,提剑直劈奉玄的脖子,奉玄向后弯腰躲过劈来的无方剑,贺兰奢见好不收,进而又进,对着奉玄连劈三剑,奉玄不肯出剑格挡,只侧身闪避,看清贺兰奢的招式后,在他撩剑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脚下轻巧转身,抓着贺兰奢的手臂用劲向后拧去——贺兰奢立刻换手拿剑,被拧住一只手臂无法回身,只能用剑柄向后戳向奉玄,奉玄侧身闪躲,贺兰奢立刻抽出手臂,等两人面面相对再次站稳时,刻意剑无方剑“当”一声撞在了一起。
奉玄和贺兰奢过了几招,浑身都热了起来。奉玄没想着今天会和人动手,披了一件宽袖袍,过招之时衣袂翻飞,颇有不便,他不愿再和贺兰奢纠缠,下了狠手,趁贺兰奢一个不备,以贺兰奢刺他的那招还给了他——奉玄提剑斜斜刺向贺兰奢的脚腕,贺兰奢抬起一只脚,奉玄趁贺兰奢没有站稳,砍向贺兰奢的颈侧,贺兰奢没站稳便要后退,一时来不及出击,奉玄立刻腾身而起,借腾身之势提剑劈向贺兰奢,贺兰奢举剑挡住奉玄劈来的剑,被剑势逼得踉跄着退了两步。
奉玄改用双手握剑,再次一剑劈向贺兰奢的颈侧,两剑撞击,贺兰奢一心求胜,不肯收剑,压着剑逼向奉玄,只要再将刻意剑向下压上一分,就能压着刻意剑将无方剑横在奉玄的脖子上。奉玄的剑尖顺着贺兰奢的剑身上滑,在贺兰奢没反应过来时,奉玄已经将自己的剑换在了贺兰奢的剑下,猛地用力,刻意剑的剑身就停在了贺兰奢的颈侧——
贺兰奢面色大变。
奉玄收了剑,说:“我和你师兄对过很多次剑,你的剑招我很熟悉。”
贺兰奢说:“你不早说。”
贺兰奢没有收剑,忽然又提剑向着奉玄劈了过来,奉玄没有防备贺兰奢会再次出剑,感受到冷剑带起的剑风,侧身闪躲,没想到被淋了一身雪——贺兰奢提剑之后,只是提剑带起了一阵剑风,人却没有出招,他故意一脚踹在一棵枯树上,将树枝上的积雪踹了下来,浇了奉玄一身。
贺兰奢把剑收回了剑鞘中,扬着下巴说:“昨天夜里下雪了,雪不小吧。”
“不小,你不妨也试试。”奉玄从身上抓了一把雪,朝贺兰奢扔过去,贺兰奢侧头避开,脸上还是溅上了雪,他一脚铲起地上的雪,继续往奉玄身上溅雪,奉玄立刻踹向他的腿。
奉玄和贺兰奢都没有再次拔剑,借着积雪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奉玄的衣袍不适合近身打斗,贺兰奢一把拽住奉玄的衣袖,奉玄以肩顶向贺兰奢,贺兰奢抓着奉玄的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立刻就要将他摔在地上,奉玄腿上用力翻身站稳,没有摔倒,看贺兰奢死不罢休,在贺兰奢再次出手时拽着贺兰奢一起重重摔在了枯草上。
贺兰奢摔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疼,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奉玄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雪,坐起来后,喘了几口气。
贺兰奢躺着说:“天亮了。”
“你干什么非要惹我?”
“我看你在房顶上坐着不高兴,帮你换换心情。我说过,我这个人通情达理。”
“……”
贺兰奢看着天,那天好像离他很远,正在一点一点变亮。他忽然说:“我以前嫉妒我师兄。在不知道‘嫉妒’这个词之前,我已经学会了嫉妒。真可笑,我学剑也是因为我师兄。别人欺负了我,我师兄拿着一把木剑把那人打哭了,和那人说:‘道歉。’从那时起,我也想学剑。我嫉妒我师兄有父母、会剑术。”
奉玄看向他,问:“现在呢?”
贺兰奢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他继续看着天,觉得眼疼,他说:“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①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庄子·山木》
②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遁。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恒物之大情也。【疏:夜半闇冥,以譬真理玄邃也。有力者,造化也。夫藏舟船于海壑,正合其宜;隐山岳于泽中,谓之得所。然而造化之力,担负而趋;变故日新,骤如逝水。凡惑之徒,心灵愚昧,真谓山舟牢固,不动岿然。岂知冥中贸迁,无时暂息。昨我今我,其义亦然也。】——《庄子·大宗师》,成玄英疏。
“有人半夜负舟而去”的“人”不是实指,而是指造化的力量。造化变迁出人意料,令人防无可防,譬如一人藏舟于山壑,以为这时舟船不好搬动,不会被偷走,可以恒常保存,没想到还是会被造化移动。不变只是一种痴念,造化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命运也从不停在原地。
第56章 尘累1
佛子dè璦綪觀
佛子做了一个梦,久违地梦见了母亲。
佛子记得母亲说过的一些话。他对韦衡抱有防备之心,因为他总是记得母亲说过,强力与权力一样,是可以使用但是不应当过度使用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过分依赖强力,自己就会变成一把刀、一把剑,或者一把匕首。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有情义,不在于人有强力。
佛子防备韦衡,因为他不知道韦衡的身上有没有情义。他在韦衡身上看到了利用,将人当成一把刀来用。或许韦衡没有错,他也很有情义,然而统领卢州需要一些别样的手段,在这些别样的手段中,对双方都会有利的交易让韦衡感到安心——稍微带有胁迫的交易更让他感到安心。
韦衡不该用奉玄来挑动佛子的心。
在梦里,佛子没有见过韦衡,也不认识奉玄。梦之所以是梦,在于其不可把握——来无预兆,去无踪影,佛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见去岭南时的事情。
梦境重现了过去。十三岁时,佛子和母亲一起去岭南,骑牛渡水,一路南行。他的手上沾了血,不过那血不让他感到恐惧。
邕州到处都是竹子,竹身粗壮,竹叶青翠。潮湿、闷热,水色深碧,水牛在水里走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四周的山小而秀美。
雨似乎是温热的,落在身上,丝毫不能带来凉意。
稻田边上,一位临盆的妇人发出痛苦的喊声,母亲的额头上带上了一片水痕,佛子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母亲说:“佛子,来帮我!”
母亲说:“不要管你父亲教的男女大防,你现在要救人,救人容不得你拖延!”
血水顺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蔓延,妇人的呼痛声让佛子不忍心细听。佛子握住妇人的手,一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的手,他的手腕被对方握得生疼。他觉得疼,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手腕被握得生疼,也是为那生产的妇人感到疼。母亲在生自己时,也会这么疼吗?
母亲拿出了匕首,佛子看不清母亲做了什么。
佛子看见婴儿滑落到了地上。
母亲割断婴儿的脐带,将婴儿交给佛子,佛子看了那婴儿一眼,吓得差点将它扔出去——一团青紫色的东西,皱巴巴的,头上还带着血迹。
佛子的手上沾到了血,他惊恐地说:“母亲……它好像,死了。”
母亲提着婴儿的腿,倒提起婴儿,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婴儿忽然哭了起来。
母亲笑着说:“傻儿子。”她将婴儿还给了生产过的妇人。
佛子的手上沾了血,佛子第一次觉得血也有区别。一位母亲体内流出的血,不意味着死亡和不祥,而是意味着新生。
佛子问母亲:“母亲要念《血盆经》吗?《血盆经》说女子生产之时血水污秽。”
母亲说:“不念。吾子觉得自己的手脏了?”
佛子说:“不脏。”那血既不让他感到肮脏,也不让他生出恐惧。
母亲照看生产过后的妇人,佛子看见妇人的面色苍白。母亲说:“吾子有时候要信自己,不要只信佛经,你不曾皈依,不必死守佛门的规矩。要我来说,写《血盆经》的是个男子,一个没有子嗣、佛性不够坚决的男子。和尚们有时候错得厉害,我厌恶他们对着女人指指点点,说‘五障女人’之类的混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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