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部作品完结的时候,插图应该也就画完了,我会放在wb。那就这样吧~作为作者,我可以说这句话辽:我尽心了。
第213章 蜃楼2
红与黑
第五岐见过隐微药师,这不是幻觉、亦不是梦境。
隐微药师没想到自己会在幽州遇见第五岐,遇到他后,问了奉玄与裴昙等人是否安好,然后剪下了自己的一段发带作为信物,托第五岐转交自己的师弟,代自己向师弟问好,又教了第五岐一支《长命草》笛曲,请他吹给奉玄听。
第五岐把隐微药师的发带交给了荀靖之,荀靖之反应过来第五岐说的是真的、第五岐这个人也是真的之后,面色渐渐恢复。隐微药师的一截发带上绣了蝙蝠,蝙蝠,福也,师姐剪下了五福纹样送给师弟。
荀靖之收起了发带,到官署前下车后,没人看出他的情绪有过异样。事情只有荀靖之和第五岐知道,别人无从知道,也不必知道。
官署中设宴,为回来的将士洗尘,荀靖之坐主座,与众人交谈,和第五岐说话时,二人皆不提私事。酒宴有两场,直到夜中,筵席才尽。众人散去后,堂中杯盘狼藉,婢女打开窗户,冷风穿堂而过,吹散了酒气。
荀靖之只喝了五杯酒,四杯是敬从幽州回来的将士。他不过是耳后微微发热罢了,并没有醉意。他不想喝酒,没几个人敢劝他。
一场热闹之后,堂中冷落了下来。婢女收拾杯盘,拿起瓷盏时,盏中的勺子碰撞盏壁,发出声响。第五岐喝过酒,请婢女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荀靖之问第五岐累了吗。
第五岐说不累,隔了一会儿,他才站起来,和荀靖之一起往外走。冷风吹了过来,第五岐想起了白天的事情,说如果荀靖之想听《长命草》,他会去取笛子。荀靖之说不必了,他说自己听见第五岐提起“长命草”,就知道第五岐是真的见到自己的师姐了。
长命草。荀靖之最初跟着清凉山人学弹琴时,总是弹不完琴曲。隐微药师吹笛,为他引调,用笛曲带着他弹琴,隐微药师为师弟吹的第一支曲子就是《长命草》。这支曲子很短,很容易学。长命草……夕阳千里连芳草,萋萋愁煞王孙。①
王孙游兮不归?
王孙游兮不归。
荀靖之对第五岐说:“五岐兄,我接下来两天都没事。你不累的话,我们明天去吕博县吧,被海隔开的地方就是幽州了。我们去吕博住两夜,只有我们两个。”
第五岐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我觉得我有力气。”
荀靖之说:“哪有人大晚上去远处的。”
“我们骑马去,骑着骑着,天就亮了。我们一直走,直到走出这个长夜,直到东边变白。”
荀靖之知道第五岐喝了不少的酒,五岐兄是有些醉了吧?五岐兄有醉意时原来是这样的。他亲自扶住第五岐,说:“天亮我们就去。”
荀靖之扶住了第五岐,第五岐低低笑了两声,他没拒绝让荀靖之扶着自己,靠住了荀靖之说:“我没喝醉。奉玄,我没说醉话。行军之时,何时行、何时停,难得自由。既然我们想去远处,不如骑马这就去吧,想走就走。”
荀靖之笑了笑,哄第五岐说:“嗯,没喝醉。”
没喝醉就怪了,荀靖之不觉得第五岐清醒的时候会这样说话。
第五岐说:“奉玄,祝酒的时候,有人说我英勇。我那时候想,一个人并不是在杀敌时最英勇,而是在坦白自己的恐惧时最英勇。我看到了好多死人,排在地上……
“他们有些人是因我而死的。我在被尸体环绕的营帐中小睡,我不害怕尸体,所以我能睡着,我做梦梦见所有人都朝我跑了过来,我是一位将军,所有人都向我跑过来,母亲、父亲、师弟、外祖父、外祖母……所有人都朝我跑过来,我高兴极了,我也迎向他们,却没想到,我们只是擦肩而过。
“我看见无数陌生的人跟在他们身后向我跑过来,我们擦肩而过后,那些陌生的人死在了我身后。我知道有一些人必须死,一杀多生——我从小就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做错,再来一次、再来多少次,我依旧会那么做。可是,如果能不死人就更好了。那些人形的东西倒在地上、那些狂尸死在荒野中,部下夸耀自己的战功,我在握住战功的同时,也哀悼狂尸的命运,一如哀悼所有死者的命运。
“奉玄,我没有喝得太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天晚上,我们不必记得杀戮和尸体,也不用再在意它们带来的荣光。你想去吕博,那我们就去,如果我们今天可以离开,我们在几年之后、在不再见血之后,也一样不会留恋自己的功勋,可以离开。”
离开,只有他们两个一起走。荀靖之看着第五岐的眼睛,对第五岐说:“你想我了吗?你会不会怀疑,我其实不在你眼前。五岐兄,你会梦见我吗?”
第五岐说:“我梦见你。”
荀靖之挥手让身边的仆人和婢女全都退了下去。他推开廊侧一间无人的房间,带第五岐走进了屋子,然后把门关上了。
屋内没有点灯。
荀靖之和第五岐两个人站在门后,荀靖之拽了一把自己的衣领,解开扣子,把领子拽开了,他拉起第五岐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颈侧,说:“五岐兄,感受到了吗?我是热的。没有尸体,这里也没有‘死’。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我们两个随时都可以走。”
第五岐感受着手掌下荀靖之的身体的温度。荀靖之同样感受到,第五岐是热的——他无比强烈地需要活人的温度。
荀靖之抬起了脖子,任由第五岐摸他的脖子。
第五岐捧住荀靖之的脸,低头吻他。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廊下的烛光亮着,那烛光穿过窗纸,隐隐约约照出影子。
他们两个是活人。一半是红色的功勋,如烈焰一般的功勋,烈火烹油,灼烧得人浑身发痛;一半是死亡,黑色的……可怖的……广大而沉默的……将他们围绕起来的死亡。去什么吕博,就算在北海郡,他们两个也可以抛开所有人。
荀靖之抱住了第五岐。
第五岐的舌下含着一片雀眉茶叶,那茶叶清苦而有微香。荀靖之回吻第五岐,尝到了雀眉的滋味。
只有他们两个。他们两个都真实无比,站在此处,尝到雀眉的滋味——地点、事件、人物,这都是无比确定的事情。
只有他们两个——吕博县位于北海郡北边,北临渤海,就在这个夜里,荀靖之和第五岐后来真的骑马去了吕博。他们两个在换了衣服后,在天亮之前就出发了,到了吕博后,在那里住了一天。
荀靖之和第五岐策马离开北海郡郡城时,荀靖之对第五岐说,上次他们这样一起出城,好像是好多年之前了。
第五岐说他想起了长悲山。那是哪一年?是乾佑六年的冬天吧,卢州的范宁郡爆发了尸疫,韦衡带军在范宁剿杀尸群,控制住尸疫后,韦衡说长悲山下有佛窟。
奉玄和佛子在雪里策马,去长悲山看佛像。
如今他们不在卢州了,他们在泗州。这个郡内的尸疫是由荀靖之处理的,他们即将骑马上路,那路的安全是由荀靖之保证的。荀靖之和第五岐都已成了挡在前面的大人。
大人?这件事发生得毫无实感,然而细想之时,他们便知道,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人了。
城门因荀靖之的命令而打开,巨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响声。
任性。
为什么不能任性?荀靖之已经履行了一位郡王的责任,现在他要求权力给予他回报。他可以任性。
城门打开后,寒风呜呜吹了过来。月亮已经偏西,月色很亮。
荀靖之抽打身下的好马,寒风湿冷,马迎着风开始跑,小跑了一阵之后,渐渐跑快了。风似乎越来越冷了,在寒冷带来的痛意里,荀靖之觉得痛快。
他明明应该累了,但是他觉得自己不累,并且格外清醒。
在寒风里,他有无限精力。
第五岐骑马在前,荀靖之纵马追赶他。天还不亮,路上没有行人,不必担心冲撞行人,于是他们身下的马真如脱缰一般,向前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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