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两位皇妃。”
“没有鲜卑府之前,凉州和宁州是大靖边境两大要害之地,三面都被外族包围。尤其是凉州东边的鲜卑匈奴,西边的羌族,都是厉害好战的蛮族,老子以前就在凉州驻兵十年。”
“现在鲜卑人是被打服了,但匈奴和羌族也不是吃素的。这两州事关大靖国境安危,州牧还都是州府当地名门望族举荐上呈的人选,而非陛下考选。所以州牧虽是二品官,但咱们大靖皇帝,除了宁氏皇后之外,也会将这两州州牧的女儿纳入后宫,封高阶嫔妃。当今圣上说起来,曾祖母便出身凉州黄氏。”
凉州如此,宁州除了羌族之外,更大大小小有三个交界国,面对数百个蛮族部落,每年大小战争不断。一般科举上来的朝臣和洛京世家子弟出身的朝臣还真没本事拿捏得住局面。
不比皇后膝下凄凉,淑妃诞下皇长子,黄贵妃有皇四子和五公主,都深得贞元皇帝爱重。
若不是皇后的身份,这两位一品妃比她来得体面太多。
朱定北按了按指盖,自言自语道:“枪指三方,到底是谁要这么做?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原以为是皇帝所为,但事关边境贞元皇帝再糊涂也不可能拿大靖安危开玩笑。何况,鲜卑府建府不过两年,远不到安定的时候,凉州宁州绝不能乱。
但若不是皇帝,又会是谁能将皇帝的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这些事都不能仅仅以利弊得失来定论,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还有许多人看似没有动机却也不能摒除嫌疑。
因此朱定北才会失去了判断的方向。
老侯爷也不是蠢人,可以说某些方面他比朱定北这个重活一世的少帅还要通透。
听朱定北的话,他一下子就明白,孙儿口中的螳螂是谁。
老侯爷拧了拧眉头,他不知道朱定北是怎么察觉到贞元皇帝对朱家的忌惮的,但若以这样的恶意揣度皇帝,实在不妥。虽然……他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怀疑。
他并不愿意让朱定北操心这些,他就是思虑过重才会生了心病。但想到方才朱定北那句看似戏言却饱含沉重的话,告诫孙儿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镇北侯府总要有个人扛起来,而比起这孩子的兄长,朱定北能做得更好。
老侯爷又看了看屏风上的边防图,索性让朱定北少琢磨些,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道:“也可能是有人着急了。”
朱定北疑惑地看着他。
老侯爷:“你想啊,皇帝有几年没有新的皇子再出世了?今年最小的七皇子也有六岁了吧?六年啊,皇帝陛下也不过三十有六,都是男人,满院子美人怎么可能忍得了。可愣是没闹出人命,这肯定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贞元皇帝对后宫虽去得不频繁,但绝对是雨露均沾不偏不倚。
这六年来没有龙子再出生,那想必贞元皇帝定有意在已有的皇子中选出太子的人选。
朱定北立刻会意:“但皇上还是没有立太子的意思。也就是说,有皇子的娘娘都有嫌疑,就算是黄贵妃和阮淑妃也有可能是自导了这一处好戏,对陛下施压?”
她们如果身涉其中,她们背后的亲族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这件事可更加复杂了。
老侯爷长叹息:“所以咱们大靖开国到先帝那辈,后宫也没几个一品世家出来的妃嫔。前朝不就是外戚干政才搅得名不聊生,瞧瞧现在,当时先皇要不是无计可施,也定不会让陛下承受这样的压力。”
朱定北闭了闭眼睛。
如此一来,丽嫔腹中死胎也未必是皇帝所为了。
毕竟不仅贞元皇帝忌惮陈阁老,那些皇子们只会比他老子更忌惮。后宫的娘娘们又怎能容许陈氏产子,给她们本就难分胜负的局面更添凶险呢?
“长生啊,这件事闹得再大,也不会惊扰到军方的。洛京这些老狐狸都未必能想明白的事,你个小崽子费这个神能兜出个屁,别胡思乱想了。”
老侯爷说。
朱定北点了点头,“阿爷,我都明白,也就是在你这里才说两句。”
老侯爷笑了声,摸了摸他的头,忽而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有人给皇帝老子摆了一道,那这洛京可要热闹了。”
他语气里也有藏不住幸灾乐祸,直让朱定北也笑起来。
皇帝就是太闲了,给他找些事做,少想起朱家几次也不错。
第28章 西郊踏青
先皇寿祭,丽嫔产下死胎的后续纷争并没有穿过护国寺的高墙搅扰了太后娘娘对先帝缅怀的虔诚。
大靖历代皇帝葬于皇陵,但都在护国寺塑有金身。
这三日祭奠,太后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地用高僧诵经开光的佛露为先皇清净金身,又日日念经到深夜。
回了宫中,也不管皇嗣毒杀案子闹得多大,太后直接闭宫,不说前来请安的嫔妃,就连贞元皇帝都吃了闭门羹。不过众妃也都习以为常,每年太后祭拜先帝回来,心情都不甚美妙。
翌日,宁衡重返学堂。
楼安宁被他兄长拉着,还闭着眼睛直打呵欠,亦步亦趋地走进来。楼安康见了宁衡,便带着胞弟到跟前与他招呼,楼安宁鼻子动了动,踮脚将脑袋搭在楼安康肩膀上,睁开迷糊的眼睛,张牙舞爪道:“什么味道这么香,阿衡你又给长生开小灶了对不对?我的呢,我的呢?”
朱定北哈哈大笑,直说他这是狗鼻子,做梦呢还想着吃的。
楼安康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头,哄道:“再过几日休沐,让宁大叔专门给你做一桌。”
楼安宁又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都有眼泪挤出来,双手攀着他阿兄,索性趴在他背上继续睡他的。
秦奚嘿了声:“这小子昨晚做贼去了,怎么还没睡醒。”
楼安康无奈道:“他在阿爷书房见了一张农器图稿,昨夜摆弄了一晚都没睡。”
“该。”秦奚笑起来,“那图稿又不会跑了,用得着废寝忘食吗。”
朱定北:“他废寝可没忘食。”
几人听言都笑起来。
马超课上课后来去匆匆,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楼安宁直感叹皇后娘娘出了事对咱们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这位可算是折腾不起来了。
这自然是天真的玩笑话。
但总归这件事再大,对在国子学进学府求学的少年们也没有多少切身的影响。
惊蛰已过,万物复苏。
二月初十休沐这日,朱定北几人相约到洛京西郊踏青。
镇北侯府在西面,几人便都约在了朱家碰面一同出城。老夫人反复叮嘱他:“踏青走马都行,但切不可到林子里狩猎,才开春那些野兽可都饥不择食,要吃不要命的。还有,切记不能下水,这天气河水能把人冻僵。”
六个十岁的孩子出去玩耍,身边也每个长辈陪着,实在让人不放心。
老夫人一边给他收拾,一面还不放心,推着老侯爷去挑了几个府兵跟着。
朱定北宁衡秦奚走马在前,身后跟着三辆马车。楼安宁眼红,但他的马术实在不好说,京城脚下百姓众多,闹出意外就没有小事。楼安康许诺了出了西城门就让他上马,楼安宁才安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朱定北三人的背影,又是一顿嘟囔。
洛京城风水极佳,不说南北向的洛水,和若干水泽,便是大靖第二长河汉水自西向东,由山势指引环绕洛京。
洛京西面山林密布,水深草肥,入目皆是青葱春色,山花烂漫。
到了一处宽阔水岸,几人才下马。
楼安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在马背上不过三刻钟时间且未曾疾行,但在马背上一直保持挺直腰身的姿势,也非常费劲。要不是怕他们笑话,楼安宁早恨不得钻回马车里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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