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闻言也就不再多问了。
翌日天未亮,宁衡便早早起身沐浴焚香,与族人祭拜先祖,聆听祖训,正式接掌了宁家的家主印信。
朱定北见堂前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咋舌。习惯了长信侯府的冷清,却没想到宁家人口如此之多。待问过宁衡之后才知,这些人中只有少数是身有宁家血脉的旁系,大多则是宁家的家臣掌柜。这些人世代为宁家效命,住在宁府之中,自然也便是一族之人。
朱定北叹了声,说:“皇帝老儿比我想象的更能忍啊。”
他从前只当皇帝心胸狭隘才容不下朱家,可现在看了宁家才知道,皇帝得有多大的心胸才能容得宁家的存在。
宁衡含笑看着他:“互惠互利罢了。”
还有一句是宁衡未说出口的。皇帝动不了宁家,是因为宁家在大靖扎根太广太深,若真到了那一步,家主一声令下整个宁家舍弃产业撤离或家主有失宁家所有产业便自动停摆,大靖的民生经济便要瘫痪。皇室深知宁家人干得出这种事,因此从来不敢冒险。
如此过了三日,劣银一事仍旧毫无头绪。
朱定北敲击桌面,微眯着眼睛道:“之前我便感觉此事是有人特意引你而来,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能够盗换国库存银的人,在这世上除了皇帝当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能力。偏偏,它便发生了,可见此人心机手段和地位都不同凡响。而他能够在事后将劣银藏得滴水不漏,自己的行迹也高枕无忧,劣银却在广州府重见天日,定然不会是巧合。
只是不知道,设局之人是盗换存银的幕后元凶,还是利用这件事企图对宁家不利或达成某一种目的的有心人。
宁衡道:“那批存银一直查不到去向,陛下已然心急。这个陷阱,却是咱们不想跳进来也不行的。”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不论是贞元皇帝还是宁衡自己都甘愿冒这个风险。
朱定北撇了撇嘴:“那些人偷了钱不花,莫非只想给皇帝添堵?”
银子不同于铁矿,后者若被盗用便可炼制兵器构成直接威胁,但前者若是不往外花用兑换什么,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如今三年过去了,宁衡在大靖国境内外布下的天罗地网竟没能捕捉到对方半点踪迹,只能说明对方并不缺银子。
若是只想挑衅皇室,那对方定是拥有对等的身份,可匈奴羌族亦或是其他国属这两年都没有异动。
这正是让朱定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过,既然现在有人设了套将宁衡引过来,定然会有后招,他们只等着看事态发展便是,倒也不用心急。
而眼下,让宁衡头疼的却是另一件事。
——前往海上搜救的又一队人马,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和阿衡亲自动手的时候到来了!期待不~~~(*^__^*)
宝贝们好好享受最后一天假期,么么哒!
第131章 当家主母
宁家久据广州府,海商经营已久。
虽则海上凶险变幻莫测,出海死伤在所难免,但还从没有像这一次一样,整队商队失踪的案例。就算在海上遇到风暴,以宁家商队的手段也断然不可能无一人生还,因此在商队失踪之后,宁家从未放弃过搜救。
但两次三番,足以说明第一批失踪的海上商队和后来的搜救队的失踪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阿衡,你觉得是同一批人吗?”
劣银事件才起,宁衡刚刚抵达广州府,接连就有宁家的商队失踪,真的只是并发的偶然吗?若是同一批人,那些人目的何在?难道是想要逼宁衡出海,在海上谋算什么?
这个猜测并非没有可能。
宁衡的身份在大靖属于绝密,少有人知历代长信侯爷便是广州宁府的家主。他们此次南下亦是轻装简行不曾表露身份,任谁看来都与普通商人无异,若是对方真的在针对宁衡,只能说明他的身份不低,知道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内情。
有能力盗换国库存银的人,绝对是其中的知情者之一。
这么一想,朱定北便有些不忿。皇帝老儿把这差事交给宁衡虽然没宣扬,但有心人都能探听出来。难保,就是将宁衡推出去当出头鸟,抛饵诱对方现身的盘算。
宁衡细细想了想,才答道:“不尽然。”
“哦?”
宁衡凑在朱定北耳边低声说了一处地名,见朱定北会意,才继续道:“商队最初便在此处失去踪迹,或许是不小心遇见了什么人。”
朱崖郡以南的荒海。
太祖藏宝之地的可能地之一。
这几年贞元皇帝从没有放弃过在这里的搜寻,若是商队不小心和这些人遇上,为了遮掩某些事实,确实有可能用些手段让这些人“守口如瓶”。
朱定北忽而一笑,“你是想,自己去搜救?”
他可没忘记他和宁衡此次来到广州府的真正目的!
宁家的搜救队非但没有将幸存者找回,更将自己也陷落其中。那么刚刚回到宁府正待立威立信的宁衡亲自出海搜救,也是在情理之中,当不引人注目。他们借此机会出海,大海茫茫,他们要瞒人耳目去做些事情就容易了。
宁衡微微一笑,默认了朱定北的猜测。
朱定北坏笑道:“如果连宁家的家主也在海上失踪的话,就是不知道,第一个着急的是皇帝还是等着放后招的人了。”
宁衡回以一笑:“静观其变。”
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失踪”一场不失为转被动为主动的好办法。
朱定北懒懒地撑着额头,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交代完事情就走。”
宁衡抬手摸了摸朱定北的头发,被他拂开后也不在意。转而说道:“你也记得知会一声,别让你阿爷他们担心。”
朱定北瞧了他一眼,暗道长信侯爷这两年真是越来越会“操心”了。
第二日,宁衡要亲自出海搜救的决定,引来了一半族人的慌乱和反对。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家主盼回来,怎能让他以身犯险?另一半人则确认过宁衡的决定不会更改之后就未再多问。宁家家主对待族人的态度一向以信义为先,这些人是为宁家生死不明,家主自然要对他们负责到底,这没什么好争辩的。
见拗不过宁衡,反对的族人心惊胆战,但也只能将出海的行头和随从仔细安排妥当,将风险降至最低。
出海那日是个大晴天,入海不过几时便觉海上磷光强烈,让人不能抬头直视日光。
朱定北道:“今季夏天热的比往常还要早些。”
这三年来天气诡辩,夏秋之际大旱大涝接踵而来,到了冬天也是寒冻无比,脸广州府一代也曾落雪。天灾无可避,与贞元皇帝祭祀社稷的频繁次数相对应的,则是户部拨付的赈灾银两,三年来让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好在,年初的时候钦天监便断言说这场灾难已经过去,才让人敢松一口气。
这与朱定北记忆中吻合,此后知道他身死也不曾再遭遇如此极端的气候了。
宁衡往他身侧站去,替他挡住阳光,轻声道:“广州府的夏季比洛京来得早一些,一向如此。咱们回舱里吧,别着了暑气。”
见他乖乖答应,宁衡便有了笑容,他抬手擦了擦朱定北额角的汗水,两人边说边往回走。
一旁随行的宁家掌柜见了稀奇,问宁叔道:“此人是何身份,家主待他比旁人都不相同。”
旁观者清的宁叔在宁衡身边看了这些年,已经明白这孩子的所愿所求,此时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对掌柜说道:“家主既然未提,你便不要有太多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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