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衡这才罢了。
这时,水生将温热的食物端上来,宁衡见状便忍不住念叨他:“每次嘴上都答应我会自觉自律,可一遇事就废寝忘食,非得要人眼睛盯着你才行么?”
“这回可不怪我。”
朱定北义正言辞地讨伐了两句老侯爷,轻易让宁衡讪讪地闭了嘴。那是长生的祖父,他自己说来玩笑便罢,自己可不敢有二话。
待他吃完了,撤下碗筷,宁衡才说起正事:“雍州那边传回消息了,查遍近十五年新立的墓地,有三处比较可疑。”
他细细将那三处坟头上所立的碑文,以及这些坟头牵涉的主家背景现存的人丁娓娓道来。
这其中,一家姓穆,雍州安定郡人士祖上几代从商。
一家姓周,雍州新平郡人士,祖辈出过一位进士一位秀才,二十年前便没落沦为商贾。
一家姓郑,雍州扶风郡人士,这家人背景最复杂,三代务农,五代都有族亲从官,嫡系有一官署在文宗帝年间位列一品中书令掌管中书省,后来因牵涉到李氏谋逆案中,被罢官贬为九品内吏谪至北境扶风。自那以后,郑家人便无人再出仕,务农从商皆有,产业不温不火,却乐善好施,在扶风郡内薄有盛名。
“安定、新平、扶风三郡鼎足而立,两两相望,从风水上说,此三处合围,山水有游龙入海之势,是个极好的麒麟地。”
所谓的麒麟地,是大靖风水师为了避讳帝王龙脉才用的一个说法,这这样的地方安葬的长辈福泽后代,会为后辈积渥福运,利官势,甚至有可能养出天潢贵胄来。宁衡提了一句,便道:“胡尔朵惯用障眼法,这三处坟头虚虚实实,也许都是真的,也或许没有一处是真的。”
朱定北沉吟道:“难说。这个郑家偏偏和李家灭族一案车上关系,而且一查就能查出瓜葛,胡尔朵就算是局中人,也不会如此草率。或许他们在故布疑阵,也或许,他们就想让我们猜疑,反而放过这个里。”
“不论如何,须得一探究竟。”
宁家不缺钱不缺人,要查这些事只是时间问题。至多,将这三处坟头都挖开,到时候就知道虚实。
朱定北瞧出他打的主意,不由笑道:“挖坟这种事不像是是长信侯爷会做的事呀。”
“近墨者黑,承蒙朱小侯爷的教诲。”
“孺子可教,哈哈。”
朱定北见他一本正经的恭维便乐得不行,便笑便道:“你可悠着点,这三个地方敢摆出来就是等着咱们去挖呢,谁知道下面埋得什么,不要打草惊蛇才好。”
宁衡给他倒了一杯爽口茶,道:“哪里气运极佳,安葬了不少前朝王侯,一向被盗墓贼青睐。这些年作案便没有停过。在多这些地方,也不打眼不是吗?”
朱定北失笑,“胡说八道,这才十几年的新坟,盗墓贼敢去?”
“长生这事不懂那一带的盗墓风气。”宁衡笑道:“毕竟是地下上来的黑货,官府的不允私下买卖这些,在那里时常有巡山头的官兵和平民。这些盗墓贼,若是偷了东西出来,便会扮作寻常百姓借祭拜新坟的缘由将这些东西先藏在土质较为松软的新坟里,等联络好了下家才会把它们取出来。”
“哦,竟还有这等事?”
“嗯。雍州人最恨盗墓贼,尤其是扶风郡人,盗墓在那里是重罪。不过那里出来的贵重宝物也最多,所以才有人前仆后继。”
“那看来,咱们还能帮雍州方州牧一个大忙喽。”
朱定北和宁衡相视一眼,不言而笑。
两人再说几句,水生便进来通禀,老侯爷请宁衡过去用茶点。
对宁衡,老侯爷也一点都不生疏,论身份他们平起平坐,但他与老夫人早拿宁衡当自家小辈看。几人言笑晏晏,留了宁衡用了晚膳才肯让他离开。
老侯爷回京后,朱振梁也差不多该到鲜卑境内,朱定北算着时间,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
鲜卑府立军一事在使团来京前确定,已经在内九州核定了徙军的额定数量,其中以内州中地域最广的荆州和梁州徙民之数最多。马上就到朝廷年节封印朝休的日子,军机处却比在战时还要忙碌,为了选定前往鲜卑负责训练徙军的将领人选而争论不休。
文官隔岸观火,听闻他们有的还动上手来,变冷笑说他们打仗的时候一个个不是老就是病,到了抢功劳的时候却又百病全无了。
且不论朝野如何争论,朱定北在家中的不断排演兵力,将行军鬼策运用到练兵之中,又有老侯爷从旁补充,二人不断推演攻防,将朱定北之前练塑精兵的章法进一步深入,白纸黑字摘录成册。
洛京人皆知镇北侯府的小侯爷体弱不甚爱在外头走动,秦奚几人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连着两日喊他在外头相聚见他神情萎靡似是劳累过度,再聚的时候便索性将地点定在镇北侯府。
几个小辈也来拜谒从北境归来的老侯爷,不想到的时候老侯爷还未醒来。
朱定北解释道:“昨日阿爷去郊外与我九叔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宿醉未醒,等晚些时候再见也不迟。”
朱家排行第九的养子朱泉就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被老侯爷在雪地中捡回来的,常年征战都带在身边一手养育到大,虽然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事到临头伤心却没有少半分。酒入愁肠愁更愁,朱家人喝喜酒不容易醉,但喝闷酒却容易醉得厉害,解不了千愁这长睡醒来,心事也都得敛在心底不再表露。
几人都亲眼见过他的伤心,那位朱泉将军一定是个很好的人,长生与他没有相处几年尚且那般伤心,何况是身为养父的老侯爷。
体贴地不再多问,秦奚便将他来之前遇到的晦气事同他们说道:“今日一出府就见到与贾老九、贾老十打了照面,还假惺惺地问十一好不好,要过府探望来着。要不是小爷赶时间,非得再揍他一顿不可!”
他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同他们几次发生冲突,连长辈都没法子管教,秦奚也不怕再得罪他们一笔。
在贾家铭被贾中书无端端逐出族谱之后,他对贾家上下都有怨气,以往提及他们还能称兄道弟,现在视若仇敌。
楼家兄弟对他们也无好感,他们并不忌讳在贾家铭面前提及贾府中事,以贾家铭的心胸,对那家人已经能够坦然待之。或许是为了时刻勉励自己,也或许是其他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理由,过继张府之后贾家铭连姓氏都没改。
“秦奚,你可不要半两人说千斤话,口气这么大,说的好像你真的打得过那贾老九似得。”
楼安宁嗤笑。
秦奚不服气道:“我怎么就打不过了,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那你便去试一试呗。”楼安宁怂恿。
秦奚正要应话,贾家铭便哭笑不得道:“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犯不着争一时之争。”
他对过往大大方方,可秦奚心中有气,嘴上应承着心里却还寻思着给贾家人找不痛快。
朱定北瞧他口是心非的模样,便笑道:“十一现在专心备考国试,你可不要惹出什么是非拖他的后腿。”
见秦奚还是满脸不乐意,楼安康转开话锋道:“你前两日不是说要与你阿爷深谈一番么,结果怎么样,快说与我们听听。”
秦奚闻言就有了笑脸,不等他说几人便都知道他这是顺利过了他阿爷这一关。果然,秦奚得意洋洋说道:“除了内州徙军之外,鲜卑新军也欢迎各地慕名而来的新兵丁,待明年三月徙军营地在鲜卑落成,我便去投军。到时候你们可不要羡慕我哟。”
“羡慕你?我开年二月便同阿兄去朱家军工器营了。”
楼安宁骄傲得一仰头。
秦奚拉着脸说:“你去得再早也是龟壳里的后勤兵,又不上战场嘚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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