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鲜卑驻军的所作所为,让这位少年将军暗恨于心,就算皇帝不给军权,他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好过。皇帝将朱家军一分为二已经自食苦果,现在所有人都该看明白了,边境上下难以统一将会带来的恶果,就算朝廷想姑息养奸,他们还不愿意呢!
朱定北笑了,“阿爹阿兄你们想什么呢,朱家军的军权够大了,别人家的咱们拿到手也没用。”
见两人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朱定北便将话摊开了说。
“以前有人问我鲜卑府能有什么独到之处可以供养起一州之人,我当时便想以军养民。”
朱振梁同长子对视一眼,两人俱都洗耳恭听。
“从前鲜卑人也不富裕,但为什么盘踞大靖国境外数百年我们都久攻不下,便是朱家军全军而出也用了十年才把他们打服了,他们凭借什么?”朱定北道:“我们都知道,那是因为鲜卑人同如今的匈奴羌族一样,民风凶悍,全民皆兵。但为何到了大靖手中,咱们便要将这一块虎狼之地驯服成放羊之所?”
朱振梁眼睛一缩,急声道:“长生的意思是,要在鲜卑府养兵?”
这么说着,他蓦地一拍桌子大笑道:“妙啊!”
虎狼之地被他们当成放羊之所,多少人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立下了千古奇功,却不知道,这个做法太蠢了!明明就是将宝珠当做了鱼目,根本是浪费啊!
鲜卑府在鲜卑人手中的时候能够经营成一方霸主,没道理到了大靖手上就成了一片荒土。朝廷那些吃饱了撑着的文官,成日里见天地议这个事论那个非的,怎么就没人有他儿子这样的聪明脑袋瓜子,想到这样实在的解决办法呢!
他火热地盯着儿子催着他继续说下去,自己闭嘴不再插嘴。
朱定北被父兄的眼神看得一愣,要知道以前他阿爹很是能摆为父为帅的威风,他在军中时虽也时常被他们夸张,却从未被他们依赖过,反而都是他们在自己身前遮风挡雨。今时今日才感受到,自己成为他们的挡雨人,心中一时喜不自胜。
他咳了一声,压住心头喜悦,这才道:“阿爹,打了这一场仗,皇帝和朝廷百官应该都看到了我大靖军中的两极分化。除了凉州驻军和咱们朱家军,其他各州就连宁州军的兵力比起羌族匈奴简直不堪一击。这些人安逸日子过太久了,也没经历过战事,皇帝纵然有心整顿,但天下哪里有这么多仗可打,连战场都没上过,这些人又算哪门子的兵?”
朱定北话中怒其不争同样也为之忧心不已,大靖的人口已经到了巅峰之态,许多农户人家都养不活家中孩子,这些人要谋生路,大多只有两条路:一是从军,而是落草为寇。
大多数穷苦良民在有别的选择之下自然都不愿意入匪当贼,这也是大靖现在军中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
虽然在先帝年间便已经出台政策严格控制从军入伍的人数和条件,但基数过大,裁减编制也无从下手,便也只能养着这些士兵。但所谓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他们若是都没有上战场的机会,那还养着干什么呢?没有战乱的危机感,安逸二字,才是大靖内州军最大的祸端。
“不过,鲜卑府就可以作为大靖兵士的驯养地。鲜卑气候使然条件艰苦,又多食肉,所以养出的体格才会比大靖人健硕。况且,鲜卑和匈奴羌族人从前能够有如此蛮横的军风,正是因为他们内部以武力为尊,逞凶斗狠,这是他们保持战力的办法。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那我们为何不能学?”
大靖文武并重,但说实在的,在朱定北看来内州这些武人也都是银样镴枪头,全是软货。他们讲究礼数,动起手来也是扭扭捏捏顾虑重重,这样下去,迟早全成了文人的口中餐。
一般大国立国之后为重休养生息,都会从文治入手,渐渐演变成重文轻武。
大靖能够撑这么多年还文武并重,便是因为开国皇帝十分注重军力,祖训流传下来给了军伍之人保驾护航,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但再这么下去,迟早也要被历史同化。
“咱们不要军权,又不造反拿一块铁牌子干什么?”朱定北撇了撇嘴,语气不屑,“但咱们可以为皇室养兵。”
“朝廷不是头疼没办法裁兵吗?内州各州皆有几十万的驻军,那些人除了吃空国库,什么用场都派不上,多余的军力以前没办法安置所以裁不下来,可是现在鲜卑府这么大块的地方,还容不下他们?”
朱定北说到这里,朱振梁和朱征北都差不多明白他的计划了。
朱征北见老子沉溺其中,便先道:“现在陛下的军策上便有五年换防之说,这些人如果真到了鲜卑交到我们手上代为管教,那五年便有些长了,三年就足够。可是,大军迁军换防也是劳民伤财的事,而且,等把他们养出来了,又能把他们放在何处?”
皇帝是肯定不愿意让朱家军教导出来的兵还留在朱家军眼皮子底下的,可是要内州驻军轮换就很难实施,否则以皇帝几年前整顿军风的魄力,不会止步于让主将和监军更迭交替,而没有动大军。况且,大靖内州安逸对于大靖军的问题就还在那里,这些兵练好了,又该如何安置呢?
总不至于练了兵,又将这些训练好沙场良将放回内州去“养老”吧。
朱定北目露赞赏,比起他们的父辈,兄弟俩肚子里还都是有些弯弯绕绕的,第一时间看到了要害。
“不错,这些人后来的安置问题不容易,不过么,阿兄认为,咱们大靖能不能养得起战争?”
朱征北愣住,朱振梁则开了嗓子惊道:“你是想对匈奴羌族开战?”
要安置这些兵,让他们有用武之地,最简单也最艰难,就是让他们全都上战场。没有那么多仗可打?那就发起战争。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朱振梁拧眉:“打战太劳民伤财,内州的百姓还好,但四境百姓怎么办?让他们受这种无妄之灾,有违天和。”
大靖立国这么多年,鲜少有主动挑起战事的时候,因此这些地盘,大多数都是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新纳入版图的除了沦为流放之地的交州,便是现在不知该如何建设的鲜卑府了。
朱征北则道:“阿爹,匈奴和羌族时刻都对咱们虎视眈眈,就像让大靖裂土而分。但咱们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对他们出手瓜分他们的地盘?打仗谁还讲究礼义!再说了,开疆扩土才是我们军人该做的,不然以咱们大靖现在的格局,再不动弹迟早要乱。”
不是所有人都和朱家军一样没有野心,那些内州兵,没有对上外敌,就像添内乱。这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为像李家军那样的想要谋夺天下的野心之辈的走狗呢。
再不给这些内州军找点事做,让他们尝点苦头,他们闲下来就该为祸乡里了。
对于朱定北的建议,他十分赞同。
打仗怕什么?就算他们不主动开战,那边境的百姓就不用受苦了?
错!
他们现在正在受战乱之苦。区别只在于,发起战争的人。
边境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忍受了这么多年外敌强加在头上的流离之苦,他们心中难道就没有反抗之意吗?要是大靖主动灭了这些欺凌在他们头上的敌人,那才叫拯救他们呢。
再说什么劳民伤财,反正这些士兵不打战,大靖都得养着,既然粮饷供应的份额都在那里,让这些人上战场还是把这些人喂饱了当大爷,该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朱振梁张了张口,没再说反对之词。
朱征北则担忧道:“就是不知道皇帝有没有这个魄力了……哎,不过这件事由咱们提出来,皇帝就是心动恐怕也不想办。”
朱定北闻言笑了。
当然不是由朱家军提出来,为朝廷分忧解难的自有人在,何必他们越俎代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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