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铭轻声叹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到嘴边又放下,有些苦笑道:“这世间事,只有情之一字是瞒不住的。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你,正如我……只是,长生,你的眼睛总是看着别处,所以,才会觉得阿衡藏得好。若是你曾回头,他早就无处遁形了。”
朱定北脸上的笑容淡了下,随即也有些无奈道:“十一你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
贾家铭连连摇头,将刚才没喝的那杯酒喝下,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道:“我只是,有些嫉妒阿衡。原本……哈哈,原本我真的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希望了,可没想到,竟然是他得偿所愿。”
贾家铭说罢,又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脸,似乎也不愿意自己情绪失控一样。
朱定北纳闷道:“我就有这么迟钝吗?”
贾家铭愣了下,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以为……你还没开窍呢。从小到大,不论是男是女,从未有一个人能让你多看一眼,好似他们都是木头都是瓷器摆件,我和秦奚还曾赌过,你将来会娶什么样的人为妻。他说,你会娶一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又不爱粘人的姑娘,我就笑话他哪里有愿意付出又不求回报的姑娘,他当时便说,若是没有,你怕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这又是什么说法?”
朱定北哭笑不得,从前都不知道原来他们还为这种事情操过心。
“我也这么问他。”贾家铭笑起来,“他便说,“长生最不耐烦曲意温柔,但又需要一个人温柔待他。”,听着是不是很有道理。”
他学着秦奚的语气将他的原话转述,见朱定北一脸纠结,继而笑道:“秦奚当时还怕你一辈子找不到看得顺眼的女人呢,如今想来,倒是好玩。”
朱定北被他调侃得也笑了,他对这种事也大方得很,于是便笑眯眯地问他:“那十一你,赌我会娶什么样的人呢?”
第238章 意乱情迷
“我没赌。”
贾家铭回答道,他又喝了一杯酒,“我当时便在想,倘若让我赌一个人,我一定会选阿衡。哎,当时只觉得同病相怜,没想到啊……”
朱定北忍笑,难怪十一这两日情绪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因为察觉宁衡和自己的关系,因此有些急躁了。
他亦有些无奈,感情的事情本就充满了变数。贾家铭以为自己对男女之情还未开窍,只不过是因为在鲜卑苏醒的那一天起,他心中被仇恨、被危机感充斥着,不敢有一日的放松,至始至终都将儿女情长抛在脑后。事实上,他从上一世起便对男子青睐,虽因娶了妻子而克制住了自己,但正也是憋得狠了,今生他原本就不想委屈自己。
宁衡,算是一个意外。
他从前并没有“觊觎”过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是,发现他喜欢自己时,那一份心动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
他们是竹马,他们是挚友,他们是知己,甚至,他依赖信任对方超过任何人。
并不是宁衡的优秀和付出让他值得自己回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此而已。
他饮了一杯酒,眼神里有着让贾家铭隐隐嫉妒却更多地为之欣喜和祝福的温柔情愫,朱定北放下酒杯正准备说什么,就见秦奚三两步奔了回来。
“怎么这么快?”
他们的营帐离得比主帐较远,没想到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来回了一趟。秦奚解释说他在半路上遇见出来觅食的楼安康了,听他说楼安宁正陷在军器的设计中如痴如醉,楼安康十分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也没说上两句就端着菜肴热饭走了。
这般说着,秦奚有些担心地贴了贴贾家铭的脸,惊讶道:“十一怎的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
贾家铭一向是不爱沾酒的人,出门在外从来都是点到即止,如今陛下圣驾在此他竟然喝上了头,实在反常。况且鲜卑北境的烈酒更是劲道太大,此时贾家铭的脸已经绯红一片,触手碰到都觉得滚烫。也许正是因为太热了,秦奚带着凉意的手背让贾家铭很是舒服,在秦奚想要拿开手的时候,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秦奚见他半闭着眼睛已经熏然而醉,平时不轻易做出的亲昵举动也带了出来,不由乐了:“这是喝了多少啊,长生你也不拦着他点,他这一喝醉要么很乖要么总爱发脾气……嗯,我还是带他回去醒醒酒吧,下午陛下还要带大家去鹰谷狩猎呢。”
想了想,秦奚对朱定北道。
朱定北见贾家铭却是已经醉意上头,便说让他自己吃上一口再走,秦奚摆摆手说是营帐里有干粮,随便吃一点就行,就半扶半抱地带着贾家铭离席了。
最后唯剩朱定北一人,他独饮了两倍,想到贾家铭方才心事重重有有些脆弱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他放下酒杯,正打算去看看老爹和宁衡打擂台的情况,就有一人迎面而来。
来人抱拳行了一个同级军礼,硬朗深刻的脸上天然便带着两分严肃,打量着朱定北道:“可是镇北侯爷?”
“原来是田将军,快请坐。”
朱定北见是田益有些诧异,连忙起身邀他坐下。田益也很惊讶朱定北认出了他,朱定北看出来一边给他换了酒杯斟酒一边道:“当年我曾有幸看过田将军和当届榜眼的夺冠之战,那场比武很是精彩,对于田将军的英姿自然便记得了。”
田益恍然,见他举起酒杯,连忙也端起酒杯,敬了一杯酒。
“当不得侯爷这声将军,我如今在北安郡新军第九司任司长,承蒙老侯爷和主帅照顾,特此来想您道谢的。”
田益说话和他的长相看起来一样,颇有些一板一眼的刚直,朱定北失笑道:“您的军衔都是实打实的战功积累的,如何当不得了?……哈哈,瞧瞧你我,也别您来您去的,好生别扭,将军与我是同辈,又长我几岁,若是不介意,我便喊你一声田益兄,你直唤我的名字便是。”
田益刚直却不刻板,闻言欣然道:“如此也好。”
他又称呼了朱定北的名,朱定北听着有些别扭,毕竟极少对他直呼其名,便让他同其他人一样喊自己长生便可。田益见状也同他通了自己的表字,两人先时言谈很是客气,待话过几句,田益发现朱定北对自己很是熟悉,可见他往常给老侯爷的去信对方也看过,于是便放开了手脚,同朱定北说道起来。
田益到鲜卑只此半年,朱定北则是“小时候”便离开,两人说起鲜卑的种种,言谈甚欢,又再提起新军的训练之时,朱定北小露有些见解让田益大为受益,不由对他完全改观,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说话便也大胆起来,真正的交浅言深。
推杯换盏,话至兴头上,两人都没注意到时间流逝,待到宁叔找到跟前来才发现原来午膳已经要撤下。
宁叔有些警觉地看了眼对朱定北“动手动脚”的武将,恭声道:“侯爷,我家主人喝得太醉,属下奈何他不得,还请您帮忙过去照看一二。”
田益收回说话太高兴忘了对方身份而拍上朱定北肩膀的手,后知后觉地憨笑了一声,道:“原来已经到这个时辰了,侯爷,我也得敢回司营,先告退了。”
朱定北笑道:“今日与无战兄说得还未尽兴,往后若有机会,必定叨扰兄长。”
无战,正是田益给自己取的字。
田益行了一个抱拳礼,道:“随时恭候。”
等他离开,朱定北便和宁叔一起走动,听他说起宁衡喝得连路都走不好了,竟是实打实地灌了整整三大坛子鲜卑府牧民特供的烈酒,不由一惊:“怎的喝得这么大,我阿爹可也喝了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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