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这边请。”他为初来乍到的朱定北介绍了国子学内大致的情况。国子学内分蒙学,讲学,进学,大学四阶,蒙学自不必说,上面三阶却不论年龄不论身份,只看学问。有些人年至弱冠却还在进学,而也有些少年年不及十一便已踏入大学。
每个学阶都有设立天地玄黄四个品级,学得快些的孩子就在天品受教,吸收得慢的话就在黄品,先生因材施教,不会怠慢每一个学子。
又介绍了国子学内的几处所在,最后说道:“琼山后面是女学府,小侯爷若无长辈嘱咐,千万不要往那边去,若是叫师长发现,可是要受罚的。”
朱定北对那些小娘子不敢兴趣,闻言痛快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讲学的学府便到了。
朱定北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讲学黄品,老侯爷深知他的功底,让这臭小子推沙盘还成,拿毛笔可真是比杀敌还烦。也是以己度人,体贴的老侯爷可不愿孙儿在国子学比不过那些饱读诗书的小鬼头,受什么鸟气回来。正在讲学的老夫子停下来,给朱定北挑了一个位置坐下,便端着书继续说。
意外的,这些孩子各个听得津津有味,也没有对他这个外来者表示多少好奇,反而聚精会神地听讲。
朱定北心里纳罕,也静下心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老夫子讲的不是他以为的之乎者也,而是一本县志。比游记更深刻,县志由几代人编撰流传,上面写着那处的风土人情,神话怪谈,奇闻异事,更有些奇花异草,确实很得这些足步不出洛阳府的孩子的喜欢。
不过对于朱定北就没什么吸引力了,他撑着听了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好在他到的时候已晚,很快撞钟的声音传来,让学子们休息一炷香时间,吃吃茶水舒活舒活筋骨。这才有人朝朱定北围上来。
“你就是大元帅的儿子?”那孩子眨巴着眼睛,显然对于大元帅有着很强烈的憧憬。
不等朱定北出声,又一个人从他身后出来,竟是和这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哈哈,阿兄,你看他长得像个小丫头,大元帅肯定不像你画的那样,脸那么红,眼睛还跟铜铃一样大。元帅肯定是长这样的。”
朱定北看着双胞胎兄弟,略在心里过滤了下便确定了二人的身份。
“我家里就有一个元帅,你要和我回家看吗?”他对双胞胎中的兄长说道。
楼安康从小对元帅将军就有无限的向往,不过一向乖巧的他虽然有些小激动,却没有答应。反而是他阿弟凑过来:“真的吗?元帅是不是力大如牛,声大如钟。朝敌人吼一声,他们就吓趴下了?”
朱定北却没想过楼尚书的两个孙子小时候是这般模样,也不知听谁说书来的,把元帅想象得比年兽还可怕。
“阿弟,别胡闹。”楼安康把阿弟往身后拉了拉,脸红道:“多谢邀请,可是没有阿爷同意,我们兄弟不敢上门打扰。”
他语气中不无遗憾,朱定北无所谓道:“那你就让你阿爷同意,什么时候想来和我说一声就行。”
兄弟俩都激动起来。
听到他们说话的小孩三三两两聚过来,不一会儿就成了元帅长相的讨论会。等到大元帅已经从一个红脸大眼的壮汉,变成了一个白毛白须脚掌比山宽一手能遮天的巨人,解手回来的老夫子拍了拍教执,这伙孩子才散去。
朱定北没有进入一个新环境的拘谨,身边都是孩子,在国子学从蒙学升上讲学的同龄孩子却没有塞外孩童那般爱玩闹,在学堂上规规矩矩,反而衬得他这个皮囊里住着二十七岁大汉的小子像个顽童似得。
这新课没有再讲故事,老夫子把竹简一一分发下去,指导孩子们学书写字。
面对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没轻重的时候,所以教案都是刻在竹简上以防损坏。写字则是在孩子各家自备的白纸上。
竹简上写的正是前面老夫子说的县志,因为朱定北半路进来,他便重点关注了这个故事没听齐全的孩子,耐心问他可有不认识的字或看不明白的地方。看他摇头,便叫他依着竹简誊写习字。
朱定北老脸一红。
作为朱家军曾经的少帅,不敢说是学富五车,起码字都能认全的。只是那一手字……哎,多少年了都练不出来,倒是他老爹乐呵呵地道:不错,这字着实难得。就是请天下第一的临摹师傅来写也模仿不来半点咱们少帅的气度,再不怕仿造文书了。
在老夫子殷切的目光下,朱定北硬着头皮提笔写了起来。
老夫子却是没有表露嫌弃,主要是这半大的孩子写字再好也有形无骨,只要书写端方即可。不过他看朱定北运笔有力,书写犹如游龙走凤,硬朗的风骨跃然纸上,只是字形欠缺。他一想也是,这孩子在塞外长大,能静下心来读书习字已是不易,也没人教导他书法,写不出好看的字体不足为奇。
难得的是这出自将门与生俱来的风采,有了这底子,要矫正书写,只需时日。
他欣然起身,对朱定北嘱咐了一句如有不懂的地方不要羞于开口,怡怡然就往其他学子的身边走去。
还不知道老夫子做出了怎样惊天地泣鬼神决定的朱定北,瞄了一眼见人走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见那些孩子坐的端端正正,绷着小脸认真写字,朱定北也没好意思偷奸耍滑,只好认命地开始抄写。
末了,老夫子从学子中选出一份写得最好的笔墨让他们一一传阅,意在共勉,良莠看齐。
轮到朱定北的时候,他往纸上看了眼,没看出好在哪儿,实在欣赏不了书法这么高端的意境。再看看那个脊背挺得直直的,显然一副骄傲又忍着不表示的臭小子,纸上的落款虽有但他实在想不起是洛京哪一号人物,便就作罢,传阅给了身后的同窗。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见他转过来第一个不去接那纸书墨,反而手忙脚乱地遮掩自己写的字。
真真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朱定北原先没留意,这么一打眼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朱定北会心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顶着那孩子诧异的目光,一脸正直地回过头来。
——有个创造字体比他还有创意的家伙在,他就放心了。
第3章 藏龙卧虎
午间用饭的时候,朱定北才意识到这不起眼的黄品小学堂里竟还藏着好几个人物。
他身后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自报家门时他还吃了一惊,再到双胞胎人手一个拉着两个小伙伴过来表明了身份后,他看这些家伙的眼睛就奇怪了。
别管介绍人说得多好听,黄品说白了都是些“笨”脑袋。一个学阶几百学子,天地玄三品都有甲乙丙丁数个学堂,单只黄品独设一个学堂,可见就是几百号人里读书最笨的子弟集中营,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
工部尚书的双胞胎在这里尚且还能理解,毕竟后来这两个孩子子承祖业,在工学的造诣上青出于蓝。他们醉心工物,学术上不经心以至于落于人后不算奇怪。但连秦大统领的长孙,中书令的十一子和长信侯府正经袭爵的宁小侯爷都在黄品学堂,实在让人费解。
军政分明,互不干涉。朱定北前生虽说不是对朝政漠不关心,但结交的人少之又少,哪怕一二个打过照面,却因为常年不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交情。
不过能让他记住名字的,都是在京城有名有姓更有一番作为的人。
工部尚书楼敬知的双胞孙儿,禁军统领秦孝先的长孙,中书令贾惜福的第十一子,不说他们赫赫有名的父辈,他们自己及冠后的风采可不曾埋没在父辈的光环下。
再有这位曾让老爹都说过捉摸不透手段厉害的长信侯……这家伙生父早亡,祖父也没撑过几年,以三岁稚龄承袭长信侯爵位还没教长信侯府在这满是纷争的洛京没落,只说这一点,便知道是个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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