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几人在别庄吃好喝好,又是一番逗趣,可怜宁衡一路陪着贵客到申时三刻,才将贵人们送走。
冬日入夜早,这日夜间依然有雪,过了申时天便就黑沉下来,几人也不在别庄耽搁,跟着四皇子一行后脚回京城了。
回到长信侯府,让他们意外的是宁衡竟主动开口留他们过夜。
楼家兄弟愣了下,异口同声答应了,又忙吩咐小厮往家里报信。秦奚和贾家铭这夜却是约定了要去陈阁老府上的,因此只能先行离开。
楼安宁还有心来一个促膝夜谈,不想宁衡早早做好安排,才用了饭不久,长信侯府的管家便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到了主院旁的客房去了。楼安宁还想说什么,就被他胞兄扯走了,楼安康惯来体贴,宁衡这明显有话同长生私下说,他们已经“打扰”很久了。
听着楼安宁远去的咋呼声,朱定北忍不住笑道:“他们兄弟俩可真是……这活泼劲儿都生在楼二这小子身上了。”
宁衡点了点头,回身吩咐人准备沐浴。
长信侯府有专门的院子专供洗浴,铺满了玉石的汤池子其奢华程度朱少帅平生仅见。不过那院子里主院有一段距离,这寒天腊月的跑那么远去就不是享受而是找罪受了。因此沐浴便安排在一旁的耳房,浴桶颇大,两个人下了水里还有很大活动的空间。
朱定北大咧咧地,拿着宁衡专用的皂角稀罕了会儿,便转身趴在浴桶边上指使长信侯爷给他擦背。
宁衡拿着柔软的布巾在他白生生的背上擦着,晕黄烛光下,水里一目了然的身形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观感。宁衡微微闪了闪神,听到他不满地说:“你这是擦背还是擦豆腐呢,用点力。”这才回过神来。
朱定北没察觉他的失神,趴了这么一会儿也想好了措辞,咳了声,问他道:“六公主似乎有意与你结秦晋之好,你也是这个意思?”
宁衡:“……秦晋之好?”
他似乎怕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句。
朱定北回过头来,正瞅见他那一瞬的愣神,显然是没想过他问的问题,不由嗤笑道:“阿衡,那公主殿下对你发的骚气瞎子都闻到了,你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还是不是男人啊?”
宁衡:“……”
朱小侯爷丝毫不觉得的自己的用词有什么不对,他说起这事就来劲,搭着宁衡的肩膀好似从前军中的兄弟说房里那点事时一般。
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朱定北挤眉弄眼:“你瞧那小娘们怎么样?瞧那模样,长开了定是个美人,就是这脾性差了点,不过若是你看对了眼——”
哗啦一声,宁衡猛地站起来。
“水凉了。”
他说。
朱定北呆了下,蓦地哄然大笑。
第86章 血光腊月
朱定北没想到宁衡脸皮这么薄,笑了半晌见他真擦了水穿衣服,怕把老实人惹急了,憋住笑也起身道:“还想给你也擦一擦背呢,你这急的什么。”
宁衡穿衣的手一顿,脸上浮现一丝懊恼。
朱定北就没他那么讲究了,胡乱擦干了身上几下就套好了衣物,和宁衡走出去了还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阿衡,我刚才说的——”
宁衡把他推进寝间,反手关了门,吩咐人在外边守着,回头打断道:“我同她没有男女私情。”
“……你这是打算白占人家小姑娘便宜?啧啧,没想到哇。”
朱定北闻言,坏笑地上下打量宁衡。
宁衡颇觉无奈,虽知道朱定北多半是玩笑话,但还是正正经经地与他说明道:“我家中无兄弟姊妹,她与我年纪相仿,太后便让她与我作伴。我对她,如同姊妹。”
宁衡看上去冷冰冰不通情理的一个人,看人却最是通透,因此六公主那点小心思也瞒不住他。
不过,他们左右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她又是小时候他照顾着看着长大的妹妹,便对他多几分纵容。
六公主自小被陈妃送到太后宫中教养,与生母的感情寡淡,太后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她,事实上她在宫中的处境并不如别人所看到的那样顺畅。而到了懂人事看人脸色的年纪,她便有意无意地与宁衡亲近,大约是发现宁衡这位便宜表兄确实能为她在皇宫保驾护航,更能赢得太后的喜欢,这才亲近成了习惯。
与其说六公主对他情根深种,不如说,她是为了趋利避害。
而早在察觉到六公主有意依赖他的时候,他便与太后说过不会娶她,太后也将话同六公主说得明白。双方早已心知肚明,何况六公主还曾当面与他确认过,得知他无意之后,也没有纠缠。
朱定北听到这里很有些稀奇道:“看她的模样,可不像你说的只是为了利用你啊?”
宁衡这小子未必就真懂女孩子的心意,说不定六公主口头应承只是缓兵之计,心里根本没死心?
宁衡摇了摇头,道:“不管怎样,她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我不会娶她,她亦不会嫁我。至于其他,便随她去吧。”
朱定北不说话了。
宁衡分明也看出来六公主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依然保持和从前一样的态度,仿佛给人若即若离的希望,这样我行我素,显然是没有将六公主是否会因此受伤害考虑在内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辣手摧花的本事啊。”
朱定北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她如何,我不在意。”宁衡笑了声,“不过,若是我在意的,我便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永不背弃。”
朱定北挑了挑眉,“那是我的荣幸喽。”
他这般应承可真不是他自恋,而是宁衡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了。
果然,听见他这般说,宁衡脸上的笑又深了两分。
朱定北觉得与他一个孩子这般认真地讨论感情这种事有点傻,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问道:“你留我下来想同我说什么?可是线路图有线索了?”
他和宁衡都有默契相互保持君子之交的距离,今日宁衡还将楼家兄弟拉上做幌子,显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思来想去,也只有前段时间给他那卷破烂羊皮藏宝图了。
宁衡点头道:“嗯,查到了一些。”
他从床头暗格里拿出那卷羊皮来,道:“昭太后有记事的习惯,她留下的手稿便在我宁家流传。我查过手稿所书,其中提到的一些地方,或有可能就是藏宝之地。”
朱定北不经意道:“这份手稿,皇室也有?”
宁衡摇头否了他这个疑问,将他觉得有可能的三处一一说明,而后道:“昭太后酷爱游历,在太祖晚年时也曾陪同走过境内外一些地方。若是有将什么东西存放,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时间所安置。哪怕是早年间所放,想必帝后也会趁此良机去看一看。”
朱定北听了他所指的地方,不由惊讶:“这三处地方都出了我大靖东海境内,有两处还是在夷人一族的地盘。”
说着,他蓦地顿了下,而后皱眉道:“太祖帝后晚年去的地方,行踪应该没有隐瞒。皇室这些年肯定去查过许多次了,这三处若是有什么,他们为何查不到?”
宁衡见他如此敏锐,不由弯了弯嘴角,道:“不错,这些地方皇室确实也已派人细探过,甚至上天入海,但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宁衡仍然选定这三处想必有特殊的原因,朱定北猜测不出,便耐心听宁衡说完。
“这三处自由不寻常之处。昭太后手稿中有记载这些地方的日升月落,更清楚地将潮汐以及水中的情形描述出来。我想昭太后一定有她的用意,这或许就是她留给后人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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