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信笺递给朱振梁,见主帅脸上果然变了脸色,便将信笺上所说的谢永林生平以及最近轰动大靖的交州罪犯暴动事件一一详述。
原本只是因谢永林此人在朱家军中监军多年,他与老父都为他的率直人品而赞许有加,没想到这样一个皇亲的马前卒居然是叛党深植的暗桩而惊骇的朱振梁,在听完屠村事件之后沉默了起来。古朝安见他表情阴沉,心知他是为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而心疼痛恨,也没有多做全解,而是冷静道:“谢永林如今是凉州州牧,他要与匈奴私相授受天时地利,防不胜防。咱们半数兵力都在凉州,若是被他反水,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沉吟道:“五爷身边终究少了一个谋士,此事事关重大,二少爷那边也没办法把话说透,靠他自己恐怕有所疏误。不如让我走一遭,再和二少留在那里通通气,主帅您看?”
“如此正好,只是这一去一回便是深冬,你自己注意安全。”
古朝安点头,当夜便带着十名精兵轻装简行火速赶往的凉州金城。
第229章 锋芒初露
对于洛京的天气而言,这一年的冬天是一个难得的暖冬。
老夫人给朱定北新制的冬衣送到府上半个月还没有派上用场,又抓紧让人赶制了一件轻薄的披风,朱定北出门走动的时候若是起风了便可披上,免得衣裳单薄而着了凉。
十月初的时候,老侯爷便已经上表皇帝言称老迈、幼孙已长请命恩准朱定北袭爵一事。这个风声让洛京世家再一次将目光锁在了镇北侯府。
朱家唯一的嫡子朱定北虽老元帅朱承元一并回京为质的最初两年,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位朱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嫡子。但他文史不通,性情粗野,唯一能让人赞上一声好的武学筋骨也没多久就被歹人重伤从此落下了痼疾。如此说起来,镇北侯世孙可以说的是是一无是处了吧?
但他偏偏又同时与洛京最上等的那几个世家交好,其他人且不提,便是门庭最高的长信侯府,多少人曾经想趁着新继侯爷年幼或是通过太后娘娘的门路又或是私底下活动想要与宁家结交,但天生冷骨的长信侯爷谁都没瞧上,不仅是世家子弟,就算是皇室子弟也没得他几次好脸色,可偏偏这个远从鲜卑那样的蛮荒之地返京的朱家嫡子合了他的脾性,两人一路同窗,这些年下来长信侯爷更是不避讳对镇北侯府的亲近,逢年过节送的礼单便不提了,夜宿镇北侯府也是常有的事。
细数下来,洛京的高门人家惊讶地发现,除了以上这些,他们对于这位镇北侯世孙竟然别无所知!
这是在是这位朱家嫡子太过特立独行,一贯深居简出,同辈之间春日踏青、夏日赏荷、秋日咏菊、冬日颂梅这些集会从未参加过,许多人更是连他生的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他们这才惊觉,比起被鲜卑吏治案、监军案一朝从云端跌入泥地的世家而言,原本应该是风尖浪口上的镇北侯府,反而有惊无险地走到侯爵承袭延续的今日。而在他们印象中的病榻缠绵的朱定北也一改从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开始陆续出现在了世家子弟的集会之中。
比如这一次的温泉诗酒宴,他虽然没有附庸风雅,但也以长宁山庄东家的身份免了所有银钱全作是他主动宴请,又请了琴女演奏,鼓琴鼓瑟,好酒好茶,配的又是长宁山庄最好的汤池子,让往来宾客尽兴而归。
要说这冬日里的去处,除了温泉池,美人骨,红梅白雪,世家子弟也没有别的玩乐。今年梅花开得也比晚年晚一些,那这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美人骨,俗称的烟花之地了。
这一年这花柳街又有新气象,据说那不爱出门的镇北侯世孙包了今年点魁的所有女状元,誓要分出给高低之分来,连日流连花丛,好不快活。他如此豪情疏财,不免有些人嘴上酸他是病秧子当久了别说安排房里人恐怕都没摸过女人的手,如今被解了禁一朝得势,可不就得把从前没享的福享了吗?就是不知道他那身体承受不承受得住美人恩了。
别人听罢也是一笑,不成想第二天说这话的人就被五花大绑送进青楼窑子里,那逞凶的罪魁祸首还不惧人知,呼喝府兵把这些公子哥儿扒了衣服送进那些花姑娘房里,说是爷今天花钱请姑娘们嫖客,当真就给拖进房里办事了。此后那些公子哥们看见朱定北就绕路走!
也有个别想讨回公道找回场子的,怎奈镇北侯世孙弱不禁风,镇北侯府的府兵却都不是吃素的,那动起手来,寻常的府兵家丁根本不是对手,闹到了长辈面前,也没有谁会因为这等不雅之事,而找镇北侯府的不痛快。
至此,一些从前不把没有存在感的镇北侯世孙放在眼里的世家子弟就明白了,人家现在虽然还是个没袭爵的白身人,但耐不住人家家底硬气,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找他不痛快就是找整个朱家的不痛快。那朱家能是好招惹的吗?一家子全是杀神,在皇帝陛下面前都是粗鄙不讲道理的主,他们这些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但很奇怪,朱定北的名声越来越纨绔在世家子弟圈子里却越混得开。
军机处大臣家的子弟看见他那文武不通脸白骨弱的模样总与他不对付,但手掌洛京军方实权的禁军统领府的孙少爷见了他的面便口称“阿兄”,巡防营卫长府上的嫡长子在他面前谦逊尊敬,使得他们也不得不对着朱定北笑脸相迎。
武官便也就罢了,文臣家里的后辈早早便得了家里的训话,那朱家的嫡子再无能,镇北侯府再上两道折子,他开春后袭爵的事情基本就是定数,往后那人代表的就是镇北侯府,手拿丹书铁卷,领朝廷一品军侯俸禄的正经王爷,说什么也不能得罪了他。
如此这般,倒是让朱定北左右逢迎,平时马车走在路上也有几个相互停下来称兄道弟的朋友了。
有时他出外喝酒,到深夜也不会来,老夫人便总念叨:“从前怕你闷在府里同外头那些同窗同辈生疏了,如今倒越发野了性子,在家里便有火烧屁股似的,坐都坐不住。”
朱定北赔笑道:“孙儿知错,等过了年关,定好好在家里修身养性,给祖母研墨裱画。”
老夫人莞尔,说他这几年嘴上越发会讨喜,末了才道:“你们男儿在外边办事总有自己的道理,祖母没别的要求,只要你牢记咱们朱家无正妻不纳妾的家规,别同外边不知底细的女子沾惹,坏了正经姻缘。”
朱定北忙道:“祖母教训孙儿一定谨记在心。不过,这姻缘一事祖母还是暂且放一放,您忘了慧清大师怎么说的了?您这边看中人家千金,咱们这里却没有定数,回头人家嫁为人妇,您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不如多看看我阿姐她们,五姐夫家里有丧,等过了三月热孝我将月圆儿和子峥接过来陪您,如何?”
想起孙儿的亲事渺茫,老夫人便难受得很,再听他说起五姑爷府上亲家新丧的事,便道:“你这孩子,怎好总是厚此薄彼?你二姐家去年也有重孝,你不提把子哲他们接过来,如今反而那你五姐家的眼巴巴地接回来照顾,你让她心里怎么想?长生啊,往后你不仅是咱们府上的当家,也是你几个姐姐的娘家依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总偏疼月圆儿姐弟,这一碗水得端平了,否则今日一点不满明日一点不愉,这亲缘便也就散了。”
“孙儿知道了,有祖母替我管着,我便安心了。”
“我能替你管几年?这个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主——”
“哎呀,祖母我忘了晚上还请了阿衡喝酒,要错过时辰了我这就要走了,晚上不必给我留门,我就住在长信侯府上。”
没等老夫人说完,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瞧他,每次提起这事总拿阿衡那孩子来搪塞我,不爱听了便躲到长信侯府去,真不和人家见外。”
林妈笑道:“夫人便放心吧,小侯爷年轻脸皮薄,是害羞呢,等往后成了家我只怕您呀要同新媳妇儿吃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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