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领将打战的本领不见得有多高,但对内的手段用起来却曾不出穷。
当初叶慎仁在宁州遇刺,接掌军符的姚让能轻易被人挑拨与益州调配过来主军的胡康大打出手,指责胡康谋害他,便也从侧面说明了类似胡康这些将领的私心之重才惹人怀疑,无法全心信任。朱定北实在不敢说将西南边境托付给这些将领能够保境安民。
老侯爷道:“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便向陛下请命——”
“不行。”朱定北不等他说完便拒绝了,“阿爷,咱们得知道可一不可再的道理。当初你主战鲜卑,五叔主战凉州,阿爹主战宁州,可以说这大靖三分之二的边防都是我朱家守住的,这不仅是功勋,更是对皇帝的威胁。当时若非他受人蛊惑,害的阿爹重伤,鲜卑无人可守,他绝不会放你出去的。再来一次,你让皇帝怎么看?北境和凉州他是认了,可至少这西南边境的将领和东海的将领得是他的人来平定,否则军中只我朱家一军独大,那不是勇猛无敌,那是找死。”
老侯爷挠头道:“若是到了生死关头谁还能管得了那么多?难道眼看着边境被敌人入侵不成?”
朱定北笑道:“其实,我昨日细细想来,我们还真得感谢皇帝老儿心眼小会钻营。你们瞧,吏治他现在是一锅接着一锅端,但他也有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可以顶上空缺。在军中,早几年他就开始培育自己的部将,董明和这三五年在广州府可不是吃素的。不仅让陛下将东海水师牢牢捏在手心里,还给陛下养出了不少可用的将领。若非他事情办得漂亮,皇帝又怎么放心他未满三十就接管宫防,手握五万禁军?”
“只是这些人,皇帝现在还没有机会动用。鲜卑新军营里就有不少陛下的私兵,不过这些人都不会是陛下的底牌,我们应该找个机会,让皇帝能把人往西南边军里塞。”
老侯爷听得云里雾里,“要塞人容易,可如今战事还未起,也还没到五年调防之期,要能往里头塞的顶多也就是三品中郎将,再往上可就难了。”
古朝安却是眼睛一亮,看着朱定北道:“长生是想动西南边军领,主动给皇帝制造机会撤换领将?”
朱定北点头,“没错。”
他的手指在扑在桌面上的大靖山河图山点了点,“宁州的战事才结束不久,姚让和胡康等领将被皇帝一把火给烧了可谓杀鸡儆猴,现在接管宁州军的是贺聪和雷大郎,他们两个先是被皇帝下了下马威,现在又被鲜卑新军给压得抬不起头,正卯着劲练兵也想争一争军功。加上州牧张辅取了六公主,在宁州风光无两,说话很有分量,能管得住宁州的吏治。所以,问题反而在于秦州和益州。”
“秦州和益州各有五十万常驻军,这还只是兵部造册在籍的兵力,各驻军下的辅军少说也有数万人。”
辅军,也就是良籍百姓家里认定充裕,但又不想把男丁改进虽然可以升官发财但却得世袭的军籍之中,从而在农忙之余固定给驻军打杂的人。他们也一并跟随驻军训练,平时做得更多的就是军士们无暇做的例如种例田,养禽造舍之类的杂物。若是运到战时兵力不怠的情况,这些辅军就是优先被征兵入伍的人。
“秦州现在有陈剑锋,孔义两个二品将统管,益州则是孟虎和继任胡康之位的范大刀。这四个人中,孔义最是狡猾,总是干些以权谋私的下做事。这个范大刀嘛,老实是老实,但问题就在于太过老实了,他说话军中根本没几个人听,管教下属都成问题,更别指望他能在战场上号令三军大发雄威了。”
他点出了这两个人,用意很明显,便是想要让皇帝的人手把这两人取而代之。
老侯爷还在思考其中厉害,古朝安便问道:“长生打算怎么让皇帝换人下来?”
此话一出,老侯爷也忙看向孙儿。
朱定北手指点了几下,道:“办法有很多,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安排谋划。所以,我想用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哦?”
朱定北忽然勾唇笑起来,缓声道:“近来羌族内乱,他们作为主将时常亲自带兵巡视边防,若是被急功近利的羌族兵活捉了去,就算被他们逃回来,这主将的位置,我看他们也没脸坐下去了。”
古朝安和老侯爷对视一眼,纷纷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深意:损,太损了!
御书房,早朝后。
东升太监小心的从宫人手中接过参茶,递向皇帝道:“陛下,太医今日要来请平安脉,您看什么时候见他方便?”
“再过一个时辰让他过来。”
贞元皇帝将参茶一饮而尽,口中只有一点淡淡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放下茶盏对东升太监道:“去传旨,午后让董相、左右两相还有侍中令入宫议事。”
“是,陛下。”
东升太监小心地收走茶盏,才下台阶,又听身后贞元皇帝开口叫他,他赶忙回身,恭敬地俯首听命。
贞元皇帝却好似忘了要说的话,静默了一下,又让他下去了。不多时,东升太监来报说:“陛下,皇后娘娘那里派人来问,说是贤妃娘娘身体不适,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想要带孙儿进宫探望,不知可否允准。”
“镇北侯吗?”
贞元皇帝一想起此人,便想到宁衡,以及两人的糊涂关系,顿感头疼。
“也罢,他虽袭爵却为弱冠,不必太过苛责。你让皇后处理便是。”他顿了顿,原本还想对东升太监吩咐自己当日也会去探望贤妃,但又觉索然无味,便就让东升太监下去了。
第二日,老夫人盛装打扮,穿上一品诰命的朝服,朱定北也换了朝服,祖孙二人一早便往皇宫赶去。先去拜见了皇后,之后才往贤妃娘娘的长寿宫赶去。
后宫之中大起大落,如今越发冷清起来,没有皇帝陛下的垂青,这些女人也懒得斗了,有子嗣的几个还因为皇子皇女见的矛盾而多上几句嘴,没有子嗣的便是尊贵如朱贤妃也常常闭宫不出,除非皇家宴会甚少再现人前。
贤妃这次也是因风寒病了半个月,这才惊动了老夫人。
母子二人重聚自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朱定北体贴地等在了外殿,等她们二人出来眼中还能看见泪痕。
老夫人心疼女儿,她现在的日子其实和守活寡也差不多了,她自己早年便受这样的苦自然知道其中艰辛。而女儿又在这深宫孤苦,她又不能时常相聚探望,心中本就忧愁。此时见她病后憔悴的容颜,不免哭了一场。贤妃还算好些,其实现在的虽然比以前孤独,但好歹也算风平浪静安稳度日,朱家也好好的没有再受磨难,她便心满意足了。
见了朱定北,朱贤妃脸上的笑容便真了几分,她让他近前来,好生一番打量,道:“果然长开了,模样越发俊俏了,我听阿娘说家里已经给你定了亲——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神神秘秘的。不过等你弱冠之后,应当就可成亲了,到时候姑姑或许不能出宫参加婚礼,但你可记得让新媳妇进宫来看我,不然,这侄媳妇的见面礼我可就不送了。”
朱定北笑嘻嘻道:“是,姑姑,小侄谨记于心。”
他眉眼中有着朱家儿郎的硬朗飞扬,朱贤妃看着他便想起自己少年在家中的时光,很难不动容。
“长生啊,姑姑不能在你祖母祖父身前尽孝,还总让他们为我操心。我这当姑姑的不孝,他们却要你一个孩子照顾着,哎,我这心里……”
“姑姑切莫如此,我如今也是一家之主了,自然得奉养祖宗,您就放心吧,他们身体都好,阿爷还总出城打猎呢,前几日还和秦家阿爷打回了一头鹿,不知道多得意呢。”
他眯着眼笑着说一些宫外的事情,还有朱家的小辈闹出的一些趣事,口中生花滔滔不绝,让老夫人和朱贤妃听着展颜而笑,戏谑说他是鬼灵精。祖孙两在宫中用了午膳,又去拜别了皇后这才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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