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火架上!”
我张着嘴,竟怔忡无言,姬宣的眼神近乎怨恨,他一手重重捶着桌子,用一种狂怒的语气道:“既然信任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让你走,让你离开,你为什么要留下,你是真的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多危险吗?!像你这样没有背景无依无靠的人,遇到事只会第一个死,谁都不会在意你,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但谁都会想杀你,因为再也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就这么乐呵呵搅合在所有势力中间,姬玉姬煌,还有其他人,甚至湘——”
哪怕是在黑风岭,在我与姬宣最水火不容的日子里,也从未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冰雪般出尘的人物啊,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哪怕在不留神的时候冒犯了他,也不会被他当一回事,我偶尔甚至会怀疑,在战场上,姬宣真的拿得起刀杀人吗?
“我,我知道接下来京城会很动荡,但你们都在这里,我怎么能……”
“你们?我们?我们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值得你赔上身家性命!”
“话也不是这么说……”
慑于他此刻倾泻的气势,我不太敢和他唱反调,颇有些怂蛋地把自己缩起来,只讷讷道:“而且也不是完全没人和我站在一起,小秋他们都挺好的,还有绪哥李严,其实只要好好交流,阿药这人也——”
一个茶杯直接摔在我身边炸开,碎片更是溅到我身上,带来细小的刺痛感,我吓了一跳,更不敢吱声,把自己越发卷成一团,畏畏缩缩窥着他。
“既然你信任他们,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对你好,那你就去他们那里,不要来找我。”良久,姬宣嘶哑道,“滚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往后如何和我再也没有半点瓜葛,你这种不知好歹的蠢货就该被人蚕食殆尽利用至死,滚出——”
不等他说出那最后一个字,电光火石间,我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那激烈的声音就此断裂,我用尽全力搂住他,按着他冰凉的后颈往自己肩上压,嘴里胡乱道:“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我不该提别人,我错了,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他一声不吭,忽使劲挣扎起来,我更不敢松手,双手双脚都死死缠了上去,不断地揉着他僵硬的肩背,嘴里连声告饶,试图要他放松下来,这个无声的角力过程持续了很久,姬宣到底泄力,在我怀里渐渐停止反抗。
“是我不好,我让你为难了,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没想惹你伤心。”我抱着他,在他耳边絮絮道,“我错了,你骂我吧,打我吧,想怎样都好,但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姬宣硬邦邦的由着我拥抱,动也不动,我感觉自己是在对着一尊冷漠的神像祈祷求情,再如何痴缠,说的每一个字对他都是无意义的。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不要太把我当回事儿,把我当一件趁手的工具去利用就好……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急,我重说!我重说……我是想说,我是想说……”
深深叹息,我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般无力,我将脸埋进姬宣颈窝,小幅度蹭了蹭,精疲力尽道:“你这么高贵,这么能干,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我插手……冰儿,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让我对你好吧?”
作者有话说:
要从一人称来展现大夫人的内心,太麻烦了
第94章
也不知这是什么见鬼的命格,今夜我与眼泪格外有缘。
先是谢澄,后是姬宣。
还是两个男人,两个天选甲方。
就不是特别需要这种搞哭别人的技能。
我趴在姬宣肩膀上,颇觉头疼,而姬宣在跟我犟了半晌后,终于无声无息软下来,能感到他略带迟疑,非常克制地把脸靠在我颈窝边,不一会儿,那里就传来温热的湿意。
“……”我无奈地拍一拍他的背,又舍不得,便赶快揉上一揉,“怎么还没完了呢,我也没怎么你吧,乖啊,别哭了,头疾都给你哭出来了。”
他不作声,只是默默抬起手揪住了我的衣衫,力度分明也不大,被他拉住的一刹那我却连呼吸都停了,而他吸鼻子的声音也很轻,片刻后,又低又哑地道:“我没想这样。”
唉,真的造孽啊。
我干脆靠坐在桌边,尽管硌得腰不大舒服,但这个姿势却好叫姬宣更加稳妥地倚在我胸前,手上依旧是有条不紊揉着他的脊背,等他呼吸声变得平稳些了,我才笑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殿下这是打算把前半生的泪水都赔在我身上?未免有些吃亏。”
“……安静。”
听他语调哭腔稍退,我就安静了,低下头,暂且将其它的事搁置一旁,只专心给我家难得脆弱的大夫人顺毛。
别说,他头发摸着还怪舒服,割了拿出去说不准还能换点钱回来,这可真是个别开生面的发财小妙招。
“别摸了。”
我撸毛撸得过分投入,没听清:“啊?”
姬宣隐忍地:“别摸我了。”
我哈哈笑着移开了手,姬宣手臂撑在我身侧,他支起身子,重重抹了把自己的脸才抬头,除了眼睛还有些红显得楚楚可怜外,倒看不出什么异状了。
只可惜罪证确凿,我掸一掸自己湿了一小块的衣襟,笑眯眯地看着他,姬宣似乎也很窘迫,虽面上一派沉静不露端倪,但仅凭着他依旧跪坐在我面前没离开,就能说明他此刻有多不知所措了。
不能说不威严,只能说过分可爱。
我本不打算难为这个一向爱端着脸耍威风的家伙,他自己却皱起眉,先一步检讨反省起来:“我情绪过激,形容很不得体……抱歉。”
我:“噗。”
姬宣:“……”
此刻他不止眼睛红,脸红耳更红,血都要从原本莹白如玉的耳垂上滴下来,我强忍着笑,把头别开看着一边,道:“也还行,能听得进去话,一哄你你就乖了。”
“……”
眼看着他要把下巴埋到自己胸口去,我也不装了,笑得直捶地:“你刚才好凶啊!还骂人,骂得那么难听!要是叫石老知道了,肯定说是我把他们高洁的宣殿下教坏了!”
“……”
他实在无言以对,生无可恋由着我埋汰,我笑着端详了他一会儿,再次伸出手,把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拍拍。
“凶也凶完了,那轮到我说话了吧?”
我慢慢跟他理着思路:“殿下,你其实可以这样想,我就是你的奇兵,关键时候擅自出阵派上用场,就算结果不好也不会让你来承担。平时你也不需要太在乎我,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站在对立面,你得相信我啊。”
其实刚才姬宣跟我发作这么一通,我也没太搞懂他究竟在气什么。
平白多个人为他舍生忘死,这对姬宣而言不该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吗?
我怀揣着疑惑,嘴上轻言细语:“迄今为止我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吗?没有吧,我都说啦,咱俩可是拜堂成亲入洞房的关系,这偌大京城我除了你谁都不认识,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对你好呢。”
“你方才还说谢澄他们都挺好。”
我被硬生生哽了一下,又觉得好笑:“是,他们是挺好,你也好啊,知道自己太凶了就马上道歉,小秋可拉不下这个脸。”
错觉吗,房间温度凉了下来,姬宣貌似不大乐意我提到谢澄。
他额头抵在我心口,默然不语,我这头则要绞尽脑汁劝慰着他,略为悲凉地想这可太没天理了,上赶着要给他打白工,居然还要被嫌弃,甲方了不起吗?甲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甲方就是了不起,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姬宣猝然说:“你见过谢澄的师父了?”
“嗯?啊,嗯,寒山真人是吧,见过了。”
“有什么感想。”
“感想……”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