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跟蔡仁丹有何关系,他又不是袁无功,有治不了的病也很正常。”
“嗯,如果姬湘没有来这里,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谢澄语气颇为微妙,“你觉得你妹妹为什么会来?”
姬宣沉默。
半晌,他开口:“睚眦必报。”
“什么。”
“护短,重情,心性果决,下手不留活口。”他道,“自尊心很强,不会允许任何忤逆了自己的人活在世上,也不会允许这世上还存在有任何超越了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
谢澄:“你想说什么。”
“她会来这里,我大概能猜到两个原因,一是,我母亲当年多半因蔡仁丹的原因身亡,不论那是医术受限还是来自于暗箭难防,我母亲先受皇后毒害,又因蔡仁丹而死,湘儿是不会原谅他的。”
这种听了就要砍头级别的深宫秘闻,姬宣居然能这么简单就说了出来,退一万步他是信任谢澄赤胆忠心的品性,可还有我呢!素不相识的徐风还在呢!
姬宣忽然瞥了一眼边上的我,我正在努力地试图把自己变成朵无害的壁花,在这来自摄政王的一瞥中我全身僵成化石,但很快,他又淡声道:“二,她是为了某个我也不清楚的目的,才特意离宫……特意,来到这种地方。”
“谢澄。”姬宣竟是反问,“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在我的印象中,三位夫人中其实阿药和小秋的交流才是最多的,这俩人只要凑一堆儿就必打嘴仗,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俩经常反着来,乒乒乓乓上演全武行,宣王府的地都要被拆好几遍,而姬宣总是冷静地站在边上,指挥下人一会儿该怎么收拾,哪些东西真的坏了没法用了,哪些东西缝缝补补又三年。
就一次,袁无功和谢澄又习以为常地掀桌摔筷子撸袖子“你吃完饭别走院子里见”“院子里见就院子里见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但这回他俩闹得太出格了,房顶掉下来的瓦片砸到了毫不知情路过的我,当场额头就肿起来一个大包,疼得我是两眼冒星地被石老长吁短叹拉走上药,听说就这一次,姬宣这个主人家终于下场了。
一人在头顶重重赏了一掌,一人在腹部狠狠来了一拳,总之翌日见到阿药和小秋,他俩面色都不太好,却难得没使性子跟我告状,只有姬宣还一脸平静地来问我额头的伤怎么样了。
姬宣很少说话,最多会和袁无功聊几句玄之又玄,外人根本听不懂的正事,再偶尔指点个谢澄一两句人情世故,一本正经,一板一眼,他是这个家里最无趣的一个人。
但我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一个最喜欢面无表情讲冷笑话的人,能无趣到哪里去?
而他现在依然面无表情。
姬宣道:“谢澄,你今日很奇怪。”
谢澄也用同样冷漠的口吻道:“是吗,你病太重眼神儿不好,多喝点热水吧。”
“可能确实是我病太重,脑子糊涂,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想不透。”他居然勾唇笑了起来,“那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有问题吧……谢澄,我再说一次,你今日很奇怪。”
谢澄不再说话。
姬宣低下眼睫,像是在看着那盏冷掉的茶,又像是被虚空里见不得光的魔物给魇住了,不知过去多久,他突兀地道:“你来做什么?”
这话题换的方向真风马牛不相及,我登时愣住了,姬宣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见状,我飞快地与谢澄交换了一次眼神,方慎重回答道:“我是打探到了一些有关蔡仁丹的消息,才特意来向您汇报——蔡仁丹手下的几处据点,我有线索了。”
谢澄接口:“是吗,那我这就动身去确认……”
“慢着。”
谢澄都站了起来,准备直接跟着我走人了,被姬宣这么一喝,他就本能停下了脚步。
还在京城时,谢澄虽不耐烦被唠叨,但姬宣每次说个什么他都会烦躁地听到最后,那时我就站在他们边上,心中暗自窃喜,不愧是靠谱的冰儿,阿药从来只会火上浇油,可算有人能帮我治这个不听话的小秋了。
到了今天,谢澄还是在听姬宣说话。
可这次姬宣说的话,却不再是我所乐见其成的了。
姬宣很慢地道:“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又笑了,笑着,缺乏血色的面颊吹气似的鼓了两下,止不住的闷咳隐隐约约,姬宣伸出颤抖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显得苍白而消瘦,合起来就成了一张满是漏洞的蜘蛛网,他抓起茶盏,摇摇晃晃,随意地往地上一摔。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所以大夫人很有意思,他不会占据主座,大多数情况更愿意和人平等地交谈,但他也有性子,比如就不会主动给谢澄倒茶()
大夫人现在很生气,比起生气又更伤心,他马上要怄到吐血了
主要是谢澄露的马脚,就算闻人钟戴着面具,他也应该和当初的姬宣一样一眼认出不对劲,但谢澄就表现得像什么事都没有,这是很不正常的
#小秋 用力过度#
#没关系 冰儿还在怀疑纠结#
#棋逢敌手#
第326章
被拎着后颈皮扫地出门的猫也不会有我俩懵逼。
我和谢澄在房门外面面相觑。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久,谢澄向我递来一个眼神,那意思是:先下楼?
“……”
直到屋中那阵止不住的咳嗽声渐渐低下去,我才点头,不过谢澄并没带我走楼梯,他非常干脆地打开了走廊尽头的窗户,伸手示意:走这儿。
我:“……”
我也示意:为什么走这儿。
楼下人多。他认真地跟我比划。跳窗方便。
顿了顿,他忽然加速比划:如果觉得太高,要我带你吗?
也是,楼下有石老,姬湘说不准也在哪个角落虎视眈眈,不走寻常路跳窗能解决很多烦恼。
我默默地走上前,一脚踩上窗框翻出身去,落地的同一时间谢澄也跟着我跳了下来,他下意识扶了我一把,在确认我站稳后又迅速收回手,谢澄道:“……走吗?”
“你觉得……”我慢吞吞道,“你觉得,他刚刚……”
谢澄尚未做出任何反应,我先打断了自己:“不,没什么——时间晚了,你住哪里,我明日来找你。”
谢澄愕然:“你、你来找我?”
“是啊,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不方便。”他犹豫了片刻,报出了另一间客栈的地址,他瞅了我一会儿,吸了口气说,“还是我来找你吧。”
时近初冬,天色亮得晚,翌日晨光只有朦朦两束之时,谢澄果然就来找我了,似乎是怕被人瞧见我俩私下有交情,他一如既往翻窗行动,背着那两把剑,让人不知道该评价他为采花贼登徒子还是天下第一绝世侠客。
他没进屋,就蹲在窗边看着我收拾,谢澄冷不丁来了句:“我碰见那个管家了。”
我咬着发带在扎头发,闻言:“石老?他看见你来找我了?”
“嗯,他像是知道我会来找你,他没拦我,还帮我支开了其他巡逻的队伍。”谢澄眼疾手快捞回险些掉地的发带,“他是知道你了?”
我沉默好会儿,低声道:“我们出发吧。”
蔡仁丹一号疑似据点。
我:昨夜没睡好,总感觉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到底漏掉了什么……
谢澄飞下屋檐:“情报没错,里面人头我数完了,动手吗?”
“不,先不急,先去下一个地方……”
蔡仁丹二号疑似据点。
我:真的不对劲,我绝对看漏了什么关键点,可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耳朵边全是姬宣的咳嗽声害我集中不了注意力!……我到底漏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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