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渗出血腥让他觉得想要呕吐,压抑着不适,他一遍一遍重复着,“没人会信,她是疯子,她只是个疯子。”
唐周不知说了什么,两个男人同时上前驱赶女人。
女人的眼中露出惊恐,乖顺呢的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唐周满意的站在庄念身前,有些天真的望着庄念的眼睛说:“她是不是疯子,真的重要吗?”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的身体里还流着血,甚至就算她死了都没关系。”唐周笑着歪着头问,“你不是医生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庄念屏息,倏觉无力,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然而唐周还不准备罢休,跟着蹲了下来,“一个她就把你吓成这样,那我如果告诉你,她其实不是一直在疯,偶尔还能清醒,而且还完整的记得当年的事,你信不信?”
庄念木讷的抬眼,两行泪水倏地涌出,顺着眼角没入鬓边。
似是无可奈何,孩子似得努了努嘴,“你到底要怎么样。”
唐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前我们说好,只要你不再见到顾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起身踱了两步,漫不经心的搓揉着指甲说,“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那个老师不是希望你出国吗?”
他语气欢快的说,“你去吧,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庄念持着颤抖的指尖拭去脸上的泪水,几乎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好,我走。”
...
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是强降雨,还发了几次暴雨预警,天空总是黑沉沉的雨却迟迟未下,仿佛酝酿着,势必要惊天动地的下上一场。
距离见唐周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几天,庄念始终呆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缩坐在沙发上。
他面前的矮桌上堆满了裁剪匀称的宣纸。
薄薄的纸张一层铺着一层,不知不觉就摞了那么高。
那是两千多个日夜,每逢他因为想念一个人心痛到窒息时写下的字句。
一些是缱绻动人剖白,一些是炽热露骨的情话,一些则只是一行一行并排挨着的‘我爱你’。
字字肺腑,句句真心。
庄念随手翻开一张,那上面写着:
第214天,不知从那天开始,我喜欢坐在角落里看川流不息的人群。
顾言,我那天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竟有那么多像你...又不是你的人。
那些纸张的边角有些卷翘,像是被翻阅了太多次已经不堪重负。
庄念悄无声息的将那一页宣纸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全部抱在怀里重新塞回床下的抽屉里。
滚滚的黑云里终于酝酿出几道闪电,一声闷雷轰隆隆响了起来。
庄念走到窗边,倏地牵起嘴角,想起了顾言那天望着他,问他,“你还记得吗...”
摇了摇头,庄念转身拎起雨伞,出了家门。
另一边,顾言刚刚结束会议,接到了周易的电话。
“怎么了?”他问。
周易啧了一声,“这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但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别人问了。”
顾言揉了揉眉心,累的狠,“有屁快放。”
“内个,庄医生在哪你知道吗?”周易立刻说。
顾言皱眉,抬碗看了看表,“没去医院吗?”
据他们分开已经又过了半个月,他被琐事缠身,给庄念打过几次电话都提示关机或者转语音,他原以为庄念已经会医院上班了。
“没啊,电话无论早晚都打不通,消失了一样。”周易唉声叹气,“庄医生这个人啊,你别看我跟他关系好,但我其实连他家住在哪都不知道。”
“庄念那个人,每次回家之后就失联,连医院都找不到他。”周易无奈的直摇头,“你说他家是不是装屏蔽器了。”
顾言那边沉默片刻,又问,“零度找了没有?”
“找了呀!”周易彻底绝望了,“哎,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我都不知道的事儿你就更不能知道了,挂了挂了。”
电话显示忙音的前一刻,周易突然嗷了一嗓子,“你怎么知道零度的?”
彼时顾言已经将电话彻底挂断。
他报了个地址让司机赶过去,而后又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把庄念这几天的行程发过来。”
对面的人回了一句,“没有行程,一直在家呆着,老板,已经半个月了,我看着天气要下暴雨,人应该不会出门,我和兄弟们已经撤了。”
顾言皱眉,电话保持接通状态,直接跟司机说,“告诉助理,把这几个偷懒的人换掉。”
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让司机再快些开。
轰隆一声响雷,压抑了几天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泄愤似得砸的车厢沙沙作响。
玻璃窗瞬间被水流淹没,似乎要将人溺毙一样暴躁。
汽车缓缓转进老旧的内部路,经过坑洼激起一大片水花。
车还没停稳顾言就下了车,皮鞋毫无顾忌的踩进水里,不顾司机在后面追着送伞,喊了一声,“等在这!”
他疾跑几步,冒着大雨在一个单元楼前驻足。
这里曾经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高中的时候顾言就把这里租了下来,庄念是个念旧的人,说这里意义重大,上了大学也舍不得退掉。
他们之后又在这里住了一阵子。
后来庄念突然消失了半个月,回来之后在这里以割腕的方式逼他离开,跟他说他的老师不同意他们的关系,而他选择老师,放弃了他。
七年前,顾言也才刚刚升入大学,年轻气盛,骄傲的很。
他那时根本无法相信平时像只猫咪一样黏着他依赖他的庄念会真和他分手,而且还是因为那个变态的老师。
起初他还玩笑似的哄着对方不要轻易放弃,他们一起想办法说服老师,直到刺目的鲜红从白皙的腕上落下。
那是顾言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庄念,狠心决绝到令人心碎的地步。
他也曾踩碎了自己的骄傲,哭喊,挽留,说着不要分开,只可惜最后也没能换回庄念一次心软。
那时的他真的觉得庄念太狠了,竟然用伤害自己那么绝的方式逼他离开。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
第四十章
从前那只受了伤的小狮子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怕触景伤情,怕徒增难过。
可当他知道庄念还住在这里没有搬走之后,他是来过的,怀着一点忐忑的期待,想着伤情就伤情,难过就难过。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庄念是因为还忘不掉他,心里还有他所以才一直没有搬走。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分开就真的能分开?
他不信庄念会那么狠心,那么绝情。
于是他心里又燃起了渺小的希冀,甚至在想,只要看到哪怕一丝对方还在意他的痕迹,就绝对不会再离开。
可他的希望在看到那间屋子时又彻底湮灭了。
庄念丢掉了所有带着他们之间回忆的东西,一件不剩。
那么念旧的一个人,连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用过的床单都要傻乎乎留作纪念的人,亲手丢掉了所有的东西。
杯子、沙发、电视机...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一个人会选择呆在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不愿意离开,原因不外乎就是不在乎,或者太在乎。
庄念无疑是属于前者。
他甚至不会因为这里曾经存在过他的痕迹而感到伤心,他已经彻彻底底的不在乎他,不想要他了。
那感觉就像插在心口还未拔出的刀子,又被他亲手握着向里剜了一寸。
疼痛的感觉犹在,顾言轻轻皱眉,盯着眼前那扇门久久不能迈开脚步。
一梯两户的走廊里已经有了深刻的岁月的痕迹。
住在对面的邻居也应该已经换了人,从前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玩具汽车时不时就会摆放到他们两个人的家门口。
现在只有一个鞋架,上面放了一双男士皮鞋。
相比从前,清冷多了。
庄念的房间门口还是那么干净,烟灰色的脚垫上连灰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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