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应了一声,电梯刚好到达负一层,几人陆续向外走,司机已经等在车里。
交涉许久的事终于有了定论,张潘脸上却忧虑多于喜悦,他看着顾言的背影频频摇头,始终觉得这两年顾总的办事风格和原来大不相同,太激进了。
这样不计一切代价的吞吃两家公司的股份,无疑对GN自身的发展造成了诸多影响。
两年来顾言已经将顾氏集团和百唐科技创业初期外放的零散股份尽数收集,皆有百分之十左右。
江城是顾氏集团的股东之一,手上持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对顾言来说志在必得。
之所以同意买卖,一部分原因是顾氏集团同百唐科技一样,近两年的股票始终处于下跌状态。
百唐科技的现状有他一份功劳,顾氏集团却是因为女人掌权渐渐显出劣势。
这世界总是扬言男女平等,又在女人身居高位时设置诸多障碍。
第二部分原因,是顾言答应与对方签署的对赌协议条款太过诱人。
赌注是今天的竞标。
顾言成了,拿到项目,江城就答应以GN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等价换取顾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且将得到这次竞标项目百分之四十的纯利润分红。
顾言败了,拿不到项目,则不能全身而退,仍需要无条件赠与江城GN百分之五的股份。
即,无论成败,江城都能获利。
而这份不平等条约,则是江城答应转卖股份的前提条件。
张潘为顾言拉开车门,封连欲要上车时他拦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今天的项目你有多少把握?”
没和顾言身在同一密闭空间,封连又跳脱起来,手搭在张潘肩膀上,斜着身子说,“如果说过去几个项目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么这次得有百分之九十九。”
他挑眉,“这次的细节都是由顾总掌舵,和项目组的人精们一个模块一个模块做下来的,我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有点谦虚了。”
张潘长吁一口气示意封连上车,他没封连那么乐观,替他们家顾总不值。
车门一关,他绕到副驾驶,喃喃道,“反正怎么着都是赔钱买卖,能少赔一点还是好的。”
在车里,顾言和封连又对了一遍竞标流程以确保万无一失。
对赌协议已经交到江城手里有一阵子了,签署的过程很顺利,两分钟完成。
竞标在财富大厦十七层举行,三人绕了一圈仍是第一个到的,将资料上交密封,待会要用的讲稿提前传入电脑里。
会议厅很大,能装百十来号人,现在只有前三排的桌面上放着矿泉水。
顾言绕过讲台,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落座,拧开面前的矿泉水喝了一小口,右手便没再收回来,握着瓶身在桌上缓缓转着。
他的脸上风轻云淡,看不出对赌协议下的紧迫和压力。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完成,其余的交给实力和命运。
会议厅内空调给的很足,和外面的炎炎夏日隔着一片玻璃。
他将视线落在大楼下面涌动的人群里,忽地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身体微微前倾,眉心情拧又快速舒展开。
将视线收回的同时,落在瓶身上的手悄然捏紧了,不知是因为水瓶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指尖变得很凉。
张潘在讲台边辅助封连工作,但照顾好老板也是助理的本职工作,他余光瞥着顾言,注意到了顾言那一瞬间的紧绷。
从前就常常这样,看到某一个很像庄念的背影时。
这个时候他通常不会去打扰,夏律师交代过的,关于庄念的事情只能让他一个人消化。
“顾总,一切准备妥当。”封连在外人面前还算端庄,奈何太过兴奋还是偏过头摆着一副认真脸对顾言摆了个剪刀手。
屋外阳光过于热烈,斜在顾言的半边身子和桌面上,张潘走到窗边压下身子问顾言,“顾总,窗帘帮您拉上?”
顾言重新看向窗外,随后点了点头说,“辛苦。”
张潘点头,走到窗的另一边将遮阳的窗帘随手一拉,唰地一声,屋内霎时暗了几度,同一时间,身后有清亮的声音响起,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窗帘可以只挡一边吗?”
第三百零二章
身后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张潘的脑子还在反应当中,就听顾言手中的矿泉水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在场的人将目光同时转向门口。
“二...二老板!”张潘蓦地睁大眼睛,一句二老板说出口嘴巴还张着。
身边的座椅发出刺耳的嗤啦声,过了几秒,庄念感觉到有人快步走向自己,他神色淡定,右手却更紧的勾住了身边男人的手肘。
那人的脚步声很快,也很重,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迫切。
在陌生的环境里,突然出现有可能发生的冲撞,对眼盲的人来说会感到非常不安。
站在庄念身边的男人通过庄念的微动作感觉到了那份紧张跟不安,但他不明白庄念为什么不躲。
是因为觉得公共场合对方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早见识过庄念的处变不惊。
男人眸色深沉,自顾想着,会不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信任他?
这种想法稍纵即逝,未等他将视线从庄念脸上收回,庄念的手已经被顾言牵住。
随着动作,庄念不可自控的丢了几秒呼吸,他的心脏和手腕一样,都随着对面那人的触碰猛地收缩了一下。
落在他腕上那只手指尖冰凉,像是被冷气吹透了,连骨头都是冷的,细密的颤抖也随着贴紧的肌肤传递过来。
对方攥的那样紧,他的手腕都有些发疼。
庄念缓缓抬头,他无法判断对方的身高和与他的距离,微抬的视线其实只落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即使这样,他仍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正密密实实的落在他身上。
面前的光亮被高大的身躯挡了个严严实实,他的眼前变得很黑,这种感觉对一个瞎子来说无比折磨,尤其是身处在陌生的环境当中。
他轻轻蹙眉,怔了片刻倏地一笑,甚至从容的歪了一下头,开口道,“我回来叫你这么害怕吗?”他缓缓说,“顾言。”
牵着他的手臂蓦地一震,落针可闻的会议厅里,他仿佛听到了喉结滚动的声音。
“眼睛...”对方开口,声音又沉又哑,听得出是在竭力克制着某种情绪,“眼睛...”
对方重复的说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诘问,他的眼睛在对方那里似乎变成了锋利的刀刃,让对方光是开口说出这两个字就受尽了折磨。
“看不到了,只可惜人还好好的。”庄念唇角的笑意更深,隔着两年时光他仿佛再也不能感受到顾言的任何,残忍的问,“让你失望了吗?”
话音一落,对方手掌突然用力,庄念便猝不及防的陷入了一个拥抱当中。
他诧异的瞪大了空茫的眼睛,另一只手更用力的拽紧了身边的男人。
“顾总,请您自重。”男人视线落在紧紧攥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太用力了指尖都泛了一层苍白。
庄念很少这样用力的抓着他。
张潘也作为旁观者愣在一边,他听不懂庄念的话,只觉得句句带刺,连他这个外人听着都委屈难过,何况是当事人。
这完全不该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之间该有的氛围。
可现在不是他该发问的时候。
“离开标还有十分钟,隔壁的会议厅空着。”张潘在顾言身后提醒道。
无论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如何不对,这会倒默契,仿佛谁都听不到其他人说的话,又将这个拥抱持续了半分钟之久。
庄念今天的出现犹如天降,别说顾言,就连张潘现在都觉得震惊诧异,有许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年前被带去了哪又经历了什么,眼睛有没有在接受治疗,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内心都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开场白都择不出完整的字句,顾言现在的感觉只会比他强烈千倍万倍,他能理解顾言此刻的沉默和固执,于是没再催促。
张潘将视线从庄念脸上撕下来贴在顾言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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