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也没乱琢磨着偷偷难受,你别担心。”
庄念往前靠了一步,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抱住顾言,笑了笑,“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没法对从前发生过的事情给你交代,再来一个康哲说跟我有一段,我也解释不清,那样,你会觉得伤心吗?”
顾言睨着他,似乎是在分辨他那些话是真是假,还有没有别的意思。
庄念抬手蒙上他的眼睛,掌心带着两个人的温度,“是真的,别这样看着我。顾言,我想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和你在一起。”
他的尾音很软,甚至有点抖,不知是不是太冷了,“所以先不想起来,可以吗?”
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庄念就太安静了,他的安静表现在对待回忆的态度上,不再琢磨也不再多问,对他自己的过去是这样,对顾言的过去亦是,仿佛一切执念都在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画了休止符。
顾言回抱住他,“只要你是真的好好的,怎么样都可以。”
“好。”庄念在他肩膀上点头,瓮声瓮气的说。
雪还在下,细碎的一点冰凉顺着领口落到脖颈上,和怀里的暖意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羽绒服很厚,裹挟着体温和彼此身上的味道,同样的薄荷味,动作间从领口滑出来,钻进对方身体里。
“你好香。”庄念贴在顾言的颈上嗅了嗅,像只撒娇的猫。
“在公司忙一天了,哪香。”顾言轻轻呵笑,眼睛弯着,盈着落雪和暖光显得温柔。
“哪都香。”庄念用鼻尖在对方颈侧碰了碰,“气氛都到这了...男朋友,接个吻吗?”
什么时候庄念都忘不了这个,顾言笑了两声稍稍错开一点,将将吻下去的时候,余光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停住了动作,蹙了蹙眉,喊了声,“妈。”
庄念背对着那个人,闻声惊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镇静转身要打招呼。
顾言用手挡了他一下,把他往肩膀上按了按。
“顾言...”庄念闷着小声喊他名字,第一次见顾言的妈妈,不打招呼不像话,但顾言没让他动,他就听话的没动。
杨舒和顾言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法院,她拿走了顾言对付顾萧的证据,拿走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但顾言还是把新家的位置告诉了杨舒。
对顾言来说,他是在那天才真真正正的没有家了。
杨舒从远处走近,高跟鞋稳稳的踩在积雪上,旁边有人给她撑着伞,一片雪花都没有落在她的貂皮长褂上。
她的容貌和最后一次碰面没怎么变,高贵优雅始终,不近人情亦是。
“我妈妈,你心里有个准备再回头,好吗?”顾言轻声问,是怕旧人刺激到庄念。
“嗯,好。”顾言松了手,庄念才小心回过头去。
面前的女人妆很浓,仿佛是为了挡住眉眼间的温柔,颜色用的很艳丽。
“阿姨,您好。”庄念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莫名觉得心口发疼,又像是被人抓住把柄被人按住命门一样,有点慌。
离得近了,女人的样貌就越发清晰。
庄念稍稍歪了一点头,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上挑的眼线也盖不住的难过。
杨舒的视线扫过顾言,看到庄念时微微一怔,皱了皱眉。
当初就是为了这个人顾言才没能陪在顾穆琛的床前,让他最爱的男人独自面对厄运。
庄念是促成那件事的罪魁祸首,顾言却还是和他在一起。
杨舒还没说话,先是一声讥笑。
这么多年她的心思没变,在她心里,眼前这两个人和顾萧一样,都是杀人凶手。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杨舒的话音里是咬牙切齿的恨,该活的没能活,该死的却一个没死掉,这其中也包括庄念。
顾言咬了咬后槽牙,拉起庄念的手,赶在杨舒再开口之前说,“妈,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冷。”
杨舒的视线落在两人牵起的手上,这是顾穆琛曾经最想看到的画面,现在却成了她最恨的。
“不用了。”她冷声说,“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下个月朱总办的画展你不能去。”
她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庄念不明白这其中的牵扯,但也感觉到了女人凉飕飕带着厌恶的语气,怕顾言难过,转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顾言笑着。
“妈,展会对我很重要。”顾言慢条斯理的说着,没有半句隐瞒,“我的项目后期启动需要资金,我得去。”
杨舒很明显没有想到顾言会拒绝,目光沉了沉,“怎么,时间久了,杀了自己养父的愧疚淡了,可以不听话了?”
杀了...养父?
庄念的手臂僵了一下,顾言感受到他的反应,捏了捏他的手指。
顾言不想让庄念被吓到,不想让庄念跟着他难过,但他嘴角的笑却不受控制,淡了,消失不见。
没见到顾穆琛最后一面,没听到一句遗言,顾穆琛最后对他不是亲生儿子这件事是怎么想的,还会不会承认他,还是和杨舒一样不要他,这些都成了永远的秘密。
是顾言的遗憾,当然也是杨舒的遗憾。
他们两个是这件事里最直接的受害者,最难过的人,不应该再互相伤害。
“妈。”顾言喊了一声,松开庄念的手走到杨舒面前。
起风了,落雪被吹的没了方向,粘在杨舒肩膀上,顾言抬手扫去。
他的视线跟着手,没去看对方的眼睛,落下去时轻轻碰了碰杨舒的手,在掌心捏了捏,“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好受一点,我没关系,你别太难过。”
杨舒从前是个温柔的人,他要为她的刺负责任,所以允许他的母亲伤害他,刺伤他。
杨舒的手轻轻发着抖,顾言一触即收,掀开薄薄的眼皮看向养他长大的妈妈,“可画展我得去。”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笑,笑的有些孩子气,像是抓着妈妈不放撒娇一样,“我要养家啊,得赚钱,我得去。”
第二百零三章
面对杨舒咄咄逼人的态度,顾言没多说什么,一口一个要养家,耍着赖一样说要去。
他背对着庄念,语调没什么变化,但庄念却鼻尖发酸,他知道他在难过,他看得出来。
顾言这个态度,杨舒拿他没办法。
她皱着原本秀气的眉,转身时冷声留了一句,“既然你喜欢去那种场合给人当谈资,你要丢人我管不着,但别带上顾家,你不配。”
都是体面的人,有教养,今天这些话从杨舒嘴里说出来足够狠,她又是最了解顾言的人,站在‘儿子’最柔软的心尖上向下捅刀子,足够让顾言疼一阵子了。
...
天不早了,顾言下班就张罗着带庄念看雪,下楼之前晚饭都没吃。
庄念走过去拉着顾言的手,两人一起看着杨舒的背影越走越远。
“回家吗?”庄念晃了晃拉在一起的手说,“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顾言把他拉到怀里搂着,“嗯。”
杨舒离开之后顾言表现的很冷静,只是话更少了,会无意识的沉默很长时间。
庄念在厨房陪着,顾言不说话,他就也把注意力放在手边的事情上面。
利落迅速把做菜过程中用过的碗盘洗好,擦干水放回柜子里。
都做完了就跟在顾言旁边,贴着靠着站在一起,发呆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鲫鱼汤。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不知多久,顾言关了火,一转身把庄念整个抱住,按在怀里。
庄念站直了,让他抱的舒服一点,手在对方背上一下下轻轻捋顺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顾言偏头亲了亲他的脖子,然后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
他比庄念高很多,这样的姿势要弓着背,显得脆弱。
而脆弱这样的词出现在顾言这样的人身上,尤其让人心疼。
“她恨我。”顾言哑着声音说,“她该恨我。”
庄念用双手环住他,掌心托在脊背上,是绝对保护的姿势,仿佛要把对方拥进身体里,血脉里,“我觉得今天这些话,阿姨在电话里也能说,如果她不想见你不想和你说话,应该也能以别的方式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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