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虽然记忆缺失,却也不会逮着每一个从前见过面的人问东问西。
一是对方说的不一定是真话,二是他对这个人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算是旧相识,想必也交集不深。
三嘛,这人见到他反应太过激,突然见面对着他哭,他很有压力。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庄念匆匆起身。
对方不冷不热的模样刺激到了康哲,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他走掉。
他猛地将庄念抱进怀里,赤裸的胸膛贴着,“心理学什么学我都不懂,我只知道除了你我没喜欢过别的男人。”
康哲不愧是当过兵的人,力量上完全碾压庄念,他被抱的呼吸困难。
“不好意思,请你冷静点,我不喜欢男人。”庄念轻轻蹙眉,语气却依然镇定。
康哲闻声愣住片刻:
“你在说什么啊哥,你从前一直喜欢男人啊。”
怀里的庄念周身顿时一僵,他有些诧异,但也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请你不要乱说。”庄念挣扎了几次,不耐道,“放开我。”
这时汤池的门口又出现一个人,身形颀长挺拔,正是顾言。
庄念背对着门口自然没有看见,康哲在这时将庄念搂的更紧。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顾言,带着不满与挑衅。
要不是顾言拦着挡着,他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跟庄念见上一面。
而顾言之所以这么不想让他和庄念碰面,不过就是还在乎从前庄念和他在酒店的那一晚。
在顾言心里,他和庄念做过。
为了这段时间受的戏耍也好,为了恶心顾言也罢,康哲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上过床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庄念的呼吸顿住。
无论对方说的是不是实话,喜欢男人,和男人上过床这两件事加起来足够让他心惊。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的,所以才会对顾言产生那么强烈的抗拒。
可如果康哲说的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抗拒顾言,或者说...为什么只那么抗拒顾言?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他想起梦里常常出现的那道身影,他始终认为如果对方是他的爱人,那就一定是个女人。
可在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哪个女人来找过他。
他也不是没想过可能被人甩掉受了情伤,所以青川他们才一直不肯提起。
可存在过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何况他们感情深到让他无法触及有关过去的任何回忆。
反而...是顾言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顾言真的是一年前才认识他的吗?真的只是因为从前被他救过喜欢上他的吗?
如果顾言在说谎呢,如果他就是梦里那个人,是他想见到的那个人呢?
那一切都说的清了。
可顾言为什么说谎?他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顾思念会说他不愿意想起来呢?
许是温泉水的温度太高,庄念在短短几秒之间就觉得头晕目眩。
捋顺不清的回忆就像拉着他下陷的泥沼,他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越觉得窒息。
突然,背后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从康哲怀里拉了出来。
紧接着,青筋暴起的小臂擦着他的脸侧挥了出去,径直打在了康哲的脸上。
“啊!”庄念向后踉跄,双腿一软,被人搂近了怀里。
他皱眉去看,视线定格在康哲唇角流出那一丝鲜红上。
庄念蓦地开始发抖,瞳孔一震,喃喃道,“血...好...好多血...”
好多的血,顷刻之间,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连远景里那一片红枫也变成了流动的浓浆,泛着铁锈般的腥气。
“念念...”
有人在喊他,庄念却听不清,挣扎着拽着顾言的浴袍,喊着他名字,“顾言...好多血...”
他分不清眼前的虚幻或真实,却下意识的觉得那些血会流出来都是他造成的。
他的记忆是混乱的,眼前的一切景物也都变得混乱,颠倒着,震颤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将要崩溃沦陷。
他拼命的抓紧顾言,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却一直在问,“你疼不疼...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我怎么...总是让你疼呢...”
他的手终于支撑不住,从顾言的脸上滑下来。
顾言的眉心狠狠蹙着,“不疼。”
他去抓庄念的手,搭在自己脸上,肩膀上,却都抓不住,一次一次落下去。
“我不疼念念。”他的声音发哽,眼眶充血似得红,“不疼,别睡,别睡念念。”
康哲第一次从顾言那样的人眼中看到类似于恐惧的神色。
仿佛能扛起世界的人一旦绝望了,就真的代表末日要来临了。
他无意识的向后踉跄,噗通一声跌进了滚烫的水里,“庄念...怎么...会这样...”
顾言一双锋利的眉眼扫过去,勾着庄念的膝下将人抱在怀里,嗓音沉得像蓄力撕咬的狮子:
“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没有人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康哲,就像没人知道庄念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联想到了多少东西一样。
庄念的意识就像易碎的瓷器,说不定会因为哪一句话,哪一种措辞,哪一个场景就被击碎成七零八落的千千万万片。
顾言千方百计的疼着护着,却还是避免不了疏忽遗漏。
来的路上陈慢还一直在他耳边说着庄念如何在乎他而不自知,还在出谋划策如何让庄念接受他...
怎么一瞬间就从天堂入了地狱。
每次都是这样,在他即将看到希望的时候去经历更深的绝望。
先是庄均泽,现在又是康哲。
一瞬间铺天的挫败涌上心头,顾言的脚下踉跄,抱着庄念一起陷入了软床上。
他的手在发抖,仿佛在抱庄念回来的路上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里没有专业的医生,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赶回医院起码要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怎么样让庄念醒过来...
也不知道庄念这次还会不会醒过来。
“你疼疼我吧念念。”他跪伏在床边,脸埋在庄念的颈侧,纯白的床单片刻就晕开了稠密的泪痕。
“我还活着。”他无力的摇晃着庄念的肩膀,偏过脸去亲着吻着,“你睁开眼睛看看,念念。”
他近乎绝望,声线抖的不成样子,字字句句都能在心里戳个窟窿,潺潺的流着血。
他想起当初抢救庄念的医生说过的话,让他说些什么来刺激庄念,让他的潜意识颤声波动从而醒过来。
如果庄念还有意识,那他潜意识里最希望听到的就是顾言活着,可他偏偏又固步自封的不愿去相信,要把自己困死在痛苦里。
既然真相唤不醒他,那就让他再疼一点,再难过一点,会不会就肯醒过来了?
顾言近乎偏执的想着,缓缓凑近庄念的耳边,“如果你不肯醒过来,我就再往心口捅上一刀,你不要醒,我也不要醒了,我陪你睡。”
他在感情上从来都是固执又偏激,从以前到现在,没变过。
从前他还有父母要顾忌,在腕上留下和庄念相同的伤疤时也带着仅存的理智,疯狂而又小心翼翼。
现在身边只剩了一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疯子生母,他早就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庄念,你听着。”顾言吻在他的耳廓上,喉结震动出沙哑绝望的音调径直的渡进对方耳中,“我们一起好好活着,或者我陪你去死,你来选。”
像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小心翼翼而无果后带着鲁莽的反扑。
他就是要逼庄念醒过来,哪怕痛苦,也疼在一块。
本就短暂的日头没入天边,红枫枝叶间最后的绚烂也被强取豪夺。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我在哪?”庄念恹恹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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