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的对赌协议输了就输了,百唐科技的股份丢了,你和我会怎么样?”
通过车窗的倒影,南楚看庄念慢慢睁开了眼睛。
指派他们两个来干扰顾言的计划,一个自小培养的打手,一个对项目投资完全没接触过的盲人...从一开始钱争鸣就是在逼着庄念不择手段。
庄念都知道。
他或许早就做好了放下尊严甚至出卖身体的准备。
如果今天他来的晚了,庄念一定会...
“南楚。”庄念突然叫他的名字,转过头,视线偏移在他的肩膀往下,“来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
南楚捏紧方向盘,唇线紧抿着。
窗外的雨还在下,远处的天浓黑阴沉,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坠落,没人能在这片阴霾底下全身而退。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南楚问。
庄念胸口的起伏停住一瞬,端的平直的肩膀倏地松懈下去,失声发笑。
南楚轻轻蹙眉,转头望过去,而后猛地怔住。
庄念在哭。
...
网络上时常标榜绝望是一种心态,是心境作祟而已。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境。
南楚从意识到自己的未来被钱争鸣玩弄在鼓掌中时,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可他当时有手有脚,体格健壮,身手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且耳聪目明,起码可以不顾一切的去逃亡。
庄念呢。
他醒来时被囚禁在国外,眼睛是盲的,做错事就会被关起来,短则一两天,长则几个月。
他的活动范围只能在那栋房子里,不可以出门。
不允许私自使用手机,不允许使用盲杖,随处都有监控摄像头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是个盲人,钱争鸣却不准他适应盲人的生活。
他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衣食住行都需要重新接触习惯的时候被砍去了手脚。
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另有目的,他无人可信,没人可以依靠更无人可供倾诉。
在南楚看来,庄念的生活就叫绝境。
第三百二十一章
逼仄的小巷内,黑色吉普车占据了整条蜿蜒小道,右后方的门敞开着,外面风雨交加,内里空调吹着暖风,车窗上一片氤氲雾气。
有村民路过,暗骂了几声谁这么没素质,大下雨天挡住别人回家的路。
顾言下车道歉,前额的头发被风或者是雨打落一缕,摇摇的坠在额前。
他的态度真诚,只是脸色极其不好,村民也没再说什么,等着汽车从窄巷里倒出去。
顾言将车停在不碍事的地方,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上一口,从副驾驶手箱里拿出另一台手机打通了孙書的电话。
“叔,你今天几点下班?”顾言吐息着问。
“哎呦你这嗓子怎么了?感冒了?”对面的孙書说。
顾言微微一怔,清了清嗓子笑了一声,“没,我在你家楼下信箱里放了张纸,想问你看到没有。”
“没啊,下这么大雨,局里正准备开防洪会议呢。”孙書啧了一声,“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除了案子上的进展,顾言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
“嗯,钱争鸣有个儿子,想拜托您帮忙查一查。”烟丝辛辣,卷进身体里带着自虐般的畅快,“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叔,有些事得通过他的儿子才能查到。”
挂了电话,顾言在车里将剩余那套干衣服换上,没有回酒店,驱车去了早就预约过的医院。
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被雨水浇湿的头发已经干透。
“顾先生,有人找。”酒店的前台见到他立刻上前告知,“在贵宾休息室。”
顾言眉峰一挑,“几个?”
女生抿了一下嘴,俏皮的举起三根手指。
顾言笑笑,“谢谢。”
是之前听到陶乘风不肯和他合作就联系过他的三个股东。
陶乘风和顾言这出戏演了几天,相当于又为顾言多拿了顾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谈完公事,他毫不意外的接到了杨舒的电话。
“庄念都已经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真想搞垮你爸爸的公司吗?!”杨舒依旧是歇斯底里的口吻。
“顾氏在您的手里就不会垮吗?”顾言淡着声音说,“您的股东们为什么会动卖掉股份的心思,您来问我?”
这些年顾氏集团的发展并不乐观,大家都看在眼里。
否则他就算给出再好的条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动心思,更何况他这次签署的对赌协议,用来购买顾氏集团股份的价格并不高。
杨舒一时哑然,手机里很久没有声音。
顾言一手拎着感冒药,另一手举在耳边,默默等着杨舒的下文,不催促也不焦躁。
仿佛无论杨舒接下来要说什么他都觉得无所谓。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顾言抬步走进去,用勾着塑料袋那只手按下电梯。
“庄念...”杨舒突然开口,“又把你忘了吗?我听说他在为钱争鸣办事。”
顾言指尖落在十层的按钮上顿了一秒才落下。
想当初杨舒用怨毒的口吻问过他和庄念,要不要把他和庄念幸福的模样拍下来发给顾穆琛看看。
杨舒应该非常不想看到他幸福的模样,所以两年前才会用庄念去换戴淑惠的下落。
“我的事情就不劳您挂心了。”顾言平静的说着。
又是很久的沉默,顾言长吁一口气,“顾氏集团我不会放手,不过您放心,之后您依然会享有现在的利润分红,只多不少。”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舒的语气缓和,欲言又止的呢喃。
顾言怔了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杨舒这样温柔的和他讲话了,一时有些恍惚。
“顾氏不会垮,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顾言吁出一口气说。
他当初还说要将顾氏集团抢到手,威胁杨舒不要再对戴淑惠做什么,否则顾氏集团很快就会更名改姓。
可更了名,改了姓,不还是姓顾?
杨舒似乎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可她不挂电话,顾言只能等着。
电梯打开,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摸出烟点了一根。
天黑透了,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身上湿了又干,还带着雨水留下的黏腻,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一样,总是不让人舒坦。
一支烟快要抽完,杨舒那边传来点细碎的动静,依稀听到‘拔针’两个字。
顾言蹙了蹙眉,“病了?”
杨舒没回答,而是突然问,“当年你问我最后联系我去找戴淑惠的人是谁,你还怀疑唐周活着吗?”
顾言没想到杨舒会突然提起这些,掐灭了烟正色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这怎么可能呢...”杨舒突自说着,“当初联系我的是带走庄念那个男人,他不是都招供了?而且...尸检报告是警方公布的。”
顾言从来没跟杨舒说过他怀疑唐周活着,除了孙書,他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如果有人在说谎,闹出监狱起火这么大的动静...你的怀疑太危险了。”杨舒喃喃着。
“是危险,所以多的你不要问,也别再提起这件事。”顾言说,“我从来没有怀疑唐周还活着,我只是想确认当初联系你的人是谁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去年新年,我在国外看到过钱争鸣。”杨舒似乎换了个地方打电话,周围安静且空旷,说话带着一点回声,“他和吴局长在一起。”
顾言突然捏紧了手机,“你确定?”
“是。”杨舒压低了声音,“生意场上的社交原本不值得在意,可...他们在国外交涉,太过刻意,我就多注意了一下。”
顾言想要开口嘱咐杨舒不要招惹钱争鸣,哪怕是偷偷关注都不要,杨舒那边却突然说有事,先挂了电话。
杨舒在他以往的记忆里总是温柔,一颦一笑都克制,大方得体,是典型的富家小姐模样,这种人难免会给人软弱脆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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