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弟子大声应好,让出院子中央的空地。封笑寒说:“谁先来?”
大家纷纷看向卢直。东风心气甚高,骨子里不服输,忍不住说:“我来!”径直站到空地中央。
封笑寒问:“你是何时来的?”东风说:“我也是今天新来的。”
封笑寒赞许道:“不错。”给其余几人编了顺序,特意将卢直排在最后,意在让东风晚点下场。
排在最先的是个老手,天赋不高,练来练去,剑法虽然熟练,真正对敌时却不能运用。东风抱拳道:“请师兄指教。”左手捏个剑诀,竖起木剑不动。
对面那人在终南山呆了有六七年了,甚至东风都觉得他面熟。那人也抱拳道:“得罪!”他不会随机应变,将整套剑法从头使起。
对付他用不着内力,亦不需要什么高深剑法。在东风看来,此人每招每式都破绽百出,一剑就能赢了。
和与高手对阵的时候不一样,此人剑法稚拙,破绽并非成心所为。东风随手拆了几招,踏上一步,中规中矩使了一式“仙人指路”,木剑实打实戳在他右肩。
要是真刀真枪打斗,他肩膀已被刺穿了。东风点到即止,立刻收剑说:“承让了。”
接下来数人和他水平相仿,东风有意卖弄,每次都只用那一招“仙人指路”,一击取胜。
封笑寒看得稀奇,出声问:“你怎么总用这招呢?”
东风便说:“这招练得最熟,别的都不熟。”
如此打了一轮,东风未尝一败,觉得有点儿无聊。最后一个轮到卢直了,东风照例说:“请师兄指教。”拆了几招,见着他面门大开,又是一剑“仙人指路”直递过去。
卢直当得上队长,自然有他不凡的地方。方才看了许久,他对这招仙人指路早有提防,当即回剑横掠,一招“横江飞渡”,格开东风木剑。东风“咦”了一声,心里有了些别的领悟。
再拆几招,东风忽然出剑,仍然是“仙人指路”指向卢直眉心。
卢直如临大敌,又要“横江飞渡”,东风却不将这招用老,飞快收了回来。等他“横江飞渡”剑势已尽,面门大开,才将这招仙人指路重新递出,剑尖抵住卢直喉咙。
卢直猛地跳开,说:“我还以为能挡得住呢,结果还是着了你的道。你剑法这样好,怎么只是个外门弟子?”
东风适才只顾着想新悟到的东西,一时竟忘了伪装。好在他用的始终是仙人指路,也未暴露内功,还算圆得过去。装模作样说:“这算是剑法好么?我也是新学的。”
封笑寒抓起他右手,在腕骨上一捏,道:“你骨骼也比别人好得多,只要勤快,不愁武功不好。”
其余弟子闻言起哄道:“掌门不如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东风暗自好笑,想:“哪有一个师父拜两次的道理?”正准备开口回绝,封笑寒却先摇摇头,松开他手腕,笑道:“算啦。”和众人胡闹几句,转头找卢直交代杂事。
元碧听见嬉闹的动静,知道他们练完了,也收了木剑,过来凑热闹。
她看东风默默站着,以为东风拜师不成,暗自神伤,开解说:“你要想真正学武,我与你引见几个长老。”
东风强颜笑道:“多谢掌门夫人好意,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过几年一定来拜师。”
元碧说:“我们终南剑派的长老呢,武功也未必比他这个掌门差。等你想好了,来终南山上找我,他们肯定高兴收你做徒弟。”东风笑笑,对她行了一礼。
过了一会,封笑寒办完琐事,戴上斗笠,披了氅衣,和元碧并肩走了。
而在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十足金的太阳,冷蓝色天空,被树枝脆生生切碎了。外门弟子分头挑水、做饭,一会要将饭菜送到山上去。
张鬼方走近了,看着掌门碰过的那只手,也把它抓起来,握在自己手心里。冷得像冰。他问:“掌门说什么了?”
东风眨眨眼睛,说:“他讲,收三个徒弟就够了,不收多的了。三个徒弟,子车师哥,封情师弟,施怀。”
张鬼方说:“我不怎么喜欢他。”东风说:“为什么?”张鬼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说道:“他比较凶。”
东风道:“他也没凶谁呀。”张鬼方说:“你师娘就是个好人。”
东风逗得一笑:“你不喜欢也没办法,那是我师父,不许讲他。”接着说:“我早就想到啦,他们恨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介意这个,我就不会上山来了。”
他们两个站在院子中央,不干活,分外惹眼。卢直说:“你们做啥呢!”
张鬼方挥了挥拳头,东风拉着他闪到路边,擦擦眼睛,又笑道:“没关系。既然来了,一会我们跟着上山顶,带你看我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直到昨天才发现一直在打错这一大章的标题orz
第48章 春城无处不飞花(六)
恰好有一队弟子两两抬着粥桶,送饭上山。东风和张鬼方缀在最后,走了五里,山路越来越陡。其他人气喘吁吁,东风收拾心情,脚步轻快,指着前面说:“就要到啦!”
山上有一座精巧庭院,一面建了僧舍一样的屋子,就是内门弟子住的所在。至于掌门和长老,或者已经成家的弟子,在别处另有院落,不住在此地。张鬼方眯起眼睛一看,说道:“我以为你们住的都是宫殿,每个人带两个小剑童,又带一个马童。”东风哈哈笑道:“怎么可能。”
粥桶送到伙房,别的弟子便自行下山了,他们两人则溜到屋后。
张鬼方怕被人发现,蹲在窗沿下不敢动。东风大胆一些,说道:“这会儿屋里应该没人。”
张鬼方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四下静悄悄的,果然不像有人在的样子。东风说:“能选做内门弟子的,一个比一个勤快,此时都在山顶练剑呢。”
张鬼方问:“你也是么?”
东风赧然笑道:“只有我总是犯困,他们练完了,师哥才叫我起来。”张鬼方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他随便点破窗纸,朝屋里一看。陈设素净,桌椅都是旧的。两个满满当当大书柜,一盏油灯,一柄剑,床上还整整齐齐叠着一件白衣。
东风说:“你猜猜这是谁的屋子?”张鬼方不说话,东风自问自答:“对啦,是我师哥的。”
张鬼方说道:“像和尚。你住的屋子也一样么?”东风掰着手指说:“我的东西比师哥多。我有一张琴,有棋盘棋箸,有个清供的花瓶,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小东西。你猜我住在哪里?”
张鬼方指着左边紧挨着的一间屋,说:“我猜是这里。”东风说:“这是封情的屋子。”
张鬼方指着右边屋子说:“那就是这里了。”东风点点头,张鬼方照样点破窗纸,一只眼睛贴上小洞。
和东风所说完全不同。屋子中央是个瘸腿晾衣架,周围放了几张用坏的床。七零八碎的床板、桌椅,通通堆在墙角。
没有人刻意折辱这间屋子,而是物尽其用,拿来堆一些没用又不好扔掉的杂物。物尽其用反而比折辱更加气人!
见他不响,东风问:“怎么样?”
张鬼方从窗边走开,说:“差不多。”东风笑道:“那我就不看了。”
趁早起练剑的弟子们还未回来,两人准备折回山下,却听一个声音喝道:“站住!”
转过头,施怀叉腰站在庭院当中。想是他们鬼鬼祟祟的,被施怀看见了,以为是偷东西的贼。
张鬼方跟着也停下来。施怀往前站站,看清他们穿的是外门服色,面色稍霁,问:“你们两个是外门的罢,来做甚?”
东风糊弄道:“我们来送粥的,这就回去了。”一扯张鬼方,往庭院外面走。
施怀却叫住他们,说:“等等,帮我个忙。”一面将子车谒的屋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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