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否哂道:“一朵花算什么礼?我又不是那种小姑娘。”
东风笑道:“我当然明白,一朵花入不了前辈法眼。礼物是潼关的消息。”
陈否道:“这也不算礼。”东风说:“这是借花献佛。否则我不来找陈前辈,自己和郭将军说了。”
陈否往后一靠,裹紧毛毡,神色很是不屑。东风说:“送礼归送礼,我觉得陈前辈会答应我,其实另有一个原因。”
陈否瞌着眼睛说:“什么?”
东风低声道:“我总觉得陈前辈好像武周皇后。”
陈否皱了皱眉,东风笑道:“不是说别的,只是觉得陈前辈好像无情,却未必无义。不然大可不管什么安禄山、史思明,也不用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熬粥。”
陈否道:“高看我了。”
东风说:“论迹不论心,不管陈前辈如何想的,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当然算一种有义了。这件事情,不管我去、张鬼方去,多少对博陵战局不利,也未必能够解决。但要是陈前辈出马,一定能够做成。陈前辈答不答应?”
陈否道:“我想一想。”想了一刻钟,说道:“请讲吧。”东风便把杨妃被困之事简单说来。
又想了好半天,陈否才慢慢地说道:“你们得教我骑马。”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终于写到了这盘醋!
第142章 繁华事散逐香尘(十二)
第二日天还不亮,东风牵出暗云,张鬼方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
时到夏天,就算夜里也算不上冷。十人、二十人一间的大帐篷,热得有如蒸笼。许多士兵在帐里呆不下去,早早起来纳凉。到了校场,陈否却还穿着棉夹袄,仍揣手炉,面若金纸,缩在树底下不动。见到东风二人身影,才伸出一只手,叫何有终扶她起来。
何有终担忧道:“娘,要不算了吧,路上估计更冷些。”
陈否说:“没关系,多穿两件衣服。”
其实陈否体寒,是经脉阻塞所致,穿再多衣服也没有用。何有终改口劝道:“或者不学骑马了,找辆马车。”
陈否不响。她一定要做甚么事情,懒得和旁人交代的时候,常常就闭嘴不答。实在劝不动她,何有终憋着一肚子气,把她扶起来,
东风打圆场道:“以陈前辈的才智,顶多学个一天两天,也就骑得很好了。”
他把暗云牵上来。陈否绕开马嘴、马蹄,伸出一只手,悬在马颈上,问:“这马听不听话?”
张鬼方心里不是滋味,道:“这是暗云。”陈否睨他一眼,又说:“暗云听不听话?”
张鬼方道:“没有比暗云更懂人话的了。”
陈否这才碰了碰马颈。暗云却猛地张嘴回头,作势要咬。陈否惊叫一声,险些摔在地上,何有终抢上一步,把她扶稳了,叫道:“娘!”
张鬼方得意道:“听得懂是一回事,从不从命,又是另一回事。”
何有终闻言怒道:“你这厮故意骗人!”张鬼方说:“不算罢。”
他们两个顾着吵架,东风把陈否带到场上,笑道:“暗云跑起来最快不过,就是有点小脾气。陈前辈要能骑暗云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要是骑不了,换一匹马也无妨。”
陈否道:“不换了,马而已,什么马儿都一样。”
暗云动了动耳朵,东风赶紧安抚道:“别的马是一样,暗云不一样。”
他把马鞍上的结扣指给陈否看,陈否一点就通,不单会套马鞍,还会套马嚼子了。东风又教她,一只脚踩在马镫上,用力一踏,借力翻上马背。
陈否有点害怕,试了两次,都不敢抬脚上马。东风道:“要是前辈怕踩不稳,随便找个台阶、上马石,也是一样的。”
陈否摇头道:“以前学骑马,摔过几次跤。”
想也知道,要么是谭怀远教的,要么是她更久以前,还没当上盟主夫人时学过。东风拿过缰绳,道:“我替前辈拉着,马不会跑出去。”
陈否又摇头,显然不信他。东风道:“那我把马拴在桩上。”
陈否点头应允。暗云乖乖站着不动,任他们收紧绳子。
东风退开一步,看陈否踩上马镫。左顾右盼一阵,学着旁边骑兵的模样,飞身跨上马背。
她身法竟然颇为矫健,有点轻功的意思,只不过没有内力,空有个架子而已。
跳上跳下练了十几次,陈否才把拴马的绳子解开。暗云依然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上马练得很熟稔,陈否出了一身大汗,叫道:“不用教我!”坐在马背上,轻轻一踢马腹。
暗云慢慢往前走,走到场边,陈否轻轻叱道:“往左,往左。”
暗云停在场边,站定不动。陈否道:“你这傻马,转呀!”
东风道:“暗云在教你呢。”陈否扯了扯左边缰绳,暗云这才转过头,慢慢又往左走。
这时太阳升起,愈来愈多士兵聚到场上。看见厨房熬粥的老妪,居然在场上学骑马,都大感新奇。
陈否身上暖和起来,囫囵脱掉夹袄,扔在地上。那些个士兵教她:“夹一夹马肚子,不要用马鞭。”
陈否依言照做。暗云迎着朝霞,一路小跑,背上又平又稳,肌肉的热度透过鞍具,传到陈否腿上。
跑得一圈,回到大树底下。陈否两腿酸得不行,突然一阵抽筋,叫了一声,斜斜栽倒下来。东风和何有终一齐抢上去,一个人拉缰绳,一个人扶稳陈否。
陈否一半是热,一半是害怕,满面通红,气色居然好了不少。
歇了一刻多钟,陈否腿能动了,又把暗云牵过来。不用找台阶垫着,自己也能上马。
围校场走了一上午,因为暗云尤其听话,陈否骑得愈发得心应手了。偶尔有一两个士兵,故意跳出来吓唬暗云。暗云视若无睹,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
场上将士起哄道:“跑!快跑呀!”
陈否学他们的模样,往前俯身,脚下一夹,暗云便渐渐加快脚步。一开始小跑,后来愈跑愈快,把骑兵尽数甩开。
又奔到拐角,快要撞上栅栏。陈否只轻轻地一扯缰绳,暗云就流水似的流过去了。
她偏过脑袋,只觉两边景致,变作一条彩绸。士兵们喝彩的声音追在身后,但始终追不上她。
暗云掠过树底,何有终叫道:“娘!你会骑马了!”张鬼方冷笑道:“真是好马,还以为只对我好呢。”
话音刚落,飞雪暗云四蹄奋起,使尽浑身解数,箭也似窜了出去。
众将士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压根看不清马,吓得一齐大叫。陈否更是叫都叫不出声,紧紧攥着缰绳,往后拉扯。
暗云丝毫不停,突然拐了一个弯,险些把陈否甩下马背。
东风低声说道:“不好,暗云脾气上来了。”
何有终大急,在树干上一蹬脚,朝着马儿飞扑过去。但暗云在陇右、尚且吃不饱的时候,已经能与东风的“点蕙法”平分秋色。此时它已长成膘肥体壮大马,全力跑起来,蹄不点地,就连何有终都追它不上。
张鬼方起初还在看热闹,此时也看出不对,叫道:“暗云,快停!”
栅栏越来越近,陈否叫道:“吁!吁!”暗云不为所动,纵身一跃,从栏杆上跳了过去,一头撞向围墙。
陈否心要跳出嗓子眼了,耳朵里更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只有“哗哗”血流声。她左手握紧缰绳,往后一拽。暗云转过头,擦着围墙,险险转了一圈。
众士兵都道:“这马疯了,要出人命了!”四散奔逃。也有人弯弓搭箭,照准暗云射去。
东风劈手抢过弓箭,骂道:“你疯了吗,马上有人。”
那弓手说:“要是马踩进人群,大家都死定了!”
东风晓得暗云不会突然发疯,恐怕是记陈否的仇,故意逗她玩。
他夺了几个人的弓,剩下的实在拦不住。好在暗云左躲右闪,把来箭一一地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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