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沉吟半晌,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不过你得受一点苦,你情不情愿?”文泉哪里有不情愿的,忙不迭说:“不说受苦,就是要我的命,也尽可以拿走。”
这话讲出来,不算多么大义凛然,但是十足十情真意切。东风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心里有点念旧,笑道:“不会要你的命。我们在长安的朋友还有十位,都叫过来商量,怎么样?”
文泉在心里一算,问道:“我紧赶慢赶来长安,也用了十多天。就算是前辈们愿意帮忙,或许也来不及赶路呢。”
东风不答,只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张鬼方拿来外衣给他穿,系腰带的时候趁机揩一手油,又拿发带给他扎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两月以来,长安众人聚过大大小小许多次,自有一套联络的办法。东风在城墙底下转了两圈,找见一块好石头,拿起来,在墙砖上画了一柄小小的隙月剑。
这一片墙砌得比较整齐,每半块石砖代表长安一坊,剑的朝向代表方位,里面竖线长短,代表要走多少里。每派都有自己的线人,看见标记便会回去报信。
不出两个时辰,大家已齐聚肖家村。东风把八仙桌抬出来,加了几张板凳,十余人坐,倒也不显得拥挤。他开门见山,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又说:“各位怎么想?”
丁白鹇道:“我们今天就动身,赶去峨眉,多换几次马,大约十二天也可到了。虽然少林棍僧不在,但凭我们几个,多加小心,或许也能防得住何有终。”
东风道:“还是太赶了。”
张鬼方插嘴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能把少林僧人叫来帮忙。”大家都问:“怎么办?”张鬼方说:“按半个月算,今天文泉小兄弟回峨眉,向他们传信,要十天时间,我骑暗云去少林报信,大约只要一天。接着峨眉朋友们往少林走、少林僧人往峨眉走,路上脚程快些,半个月正好能碰到。”
东风惊叹道:“好聪明!”张鬼方谦逊地笑笑,众人当即开始商量,走哪一条路、在哪里会合。东风却说:“光我们十个人,要是赶去峨眉,一天换一匹马,十天就要一百匹,去哪里找这样多马儿?”
文泉说:“路上花多少钱,我们峨眉派都愿意出。”东风道:“不是钱的问题。”文泉道:“那是什么问题?”
东风不答,起身关上屋门,落了闩。众人问:“这是在做什么?”
东风说:“要我看呢,我们这么多门派、散人,为什么偏偏是峨眉遭殃?”
文泉怒道:“你是什么意思!”
东风慢慢说:“我觉得峨眉派是内奸。”
文泉又惊又怒,气得眼眶红了,叫道:“你凭空污蔑人!”
东风道:“陈否心机深沉,要是安插了眼线,一定会千方百计洗脱嫌疑。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写一封威胁信么?”
众人哑然,文泉怒道:“我和你拼了!”拔出腰间峨眉刺,猱身扑向东风。东风往旁边迈了一步,闪身让开,说:“这是着急了吧。”
文泉不响,甩手一挑,金闪闪的峨眉刺挑向东风眼睛。东风伸手一点一转,错开刺尖,点中文泉“肩井”穴。文泉吃痛,两手不由自主松开。但峨眉刺柄上有个环,是套在手指上用的,一时没有掉下来。东风捏着那环,往外一扯,把两支峨眉刺都扔在地上,又抬手点了文泉穴道。文泉萎顿在地,吼道:“我们真是瞎了眼,才选你做盟主。”
东风说道:“再吵呢,就把你哑穴点了。”文泉道:“你直接杀了我吧!”
东风不答,当真伸手点了他哑穴。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丁白鹇犹疑不决,说:“东风……你方才讲的也只是猜想,没有实证。这样对待文泉小兄弟,恐怕不太好吧。”
东风道:“一封信放在包袱里,两个月才发现,这是为什么?想要看看信,他也拿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文泉在地上挣了挣,好像想要说话,东风不理他,继续说道:“当初武林大会,文泉最不服我,大家都看到的,这又是为什么?我想峨眉根本没有受威胁,都是杜撰出来,骗我们奔波。”
群豪听了都有些动摇,一个道人附和道:“是有些可疑,要是大家兴冲冲赶去峨眉山,不晓得还会碰上多少陷阱。”
东风瞧他一眼,拍板道:“文泉就留在这里,由我审问。没有别的事情,大家就先走罢。”
众人忽然惊呼出声,原来文泉一直默默运功,竟然冲开穴道,抓起地上峨眉刺,夺门要逃。
东风头也不抬,叫道:“张鬼方。”张鬼方便一个箭步抢到门边,拎小鸡一样拎起文泉,把他捉了回来。
眼看间谍被轻易制伏,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告辞。
只有丁白鹇与宫鸴不走,还想再劝东风,说道:“万一峨眉并非内奸,遭了何有终毒手,再后悔就晚了。”
东风不答,自顾自拿出纸笔,倒水磨墨。丁白鹇急道:“别人怕有陷阱,我和我表哥不怕的,我们俩自己去峨眉,这样用行罢?”
东风说:“不必要去。”解开文泉穴道,却没解哑穴,把他按在椅子上,又说:“你写一封信回家,就说我们不来帮忙。”
文泉恨恨瞪他一眼,提笔写,东风专横独断,比陈否还要差劲。东风拈起纸撕了,说:“重写。”
文泉知道拗不过他,眼泪一颗颗落在纸上,重新写了一封信,告诉掌门,长安、少林都离得太远,实在赶不过来。让大家自己防备、保重。
写完了,东风笑道:“这才对嘛。”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旁边椅上。丁白鹇愠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要是峨眉出事,还有人愿意信你么?”
东风道:“其实我晓得,峨眉不是内奸。我们查了两个多月,一点头绪都没有。陈否不必用这种办法,洗脱眼线的嫌疑。”
张鬼方一愣,指着文泉道:“那为什么欺负他?”
东风笑道:“他好玩,就欺负了。”看丁白鹇真要生气了,才正色说:“但这些人里一定有眼线。今天他就要去告诉陈否,我怀疑峨眉派才是内奸。”
张鬼方道:“那又如何?”东风笑说:“第一点呢,陈否只要叫回何有终,放过峨眉派,自然坐实了峨眉的嫌疑,我就不会再怀疑别人。第二点呢,峨眉是厉害的大派,能够离间峨眉,对她也是好事。”
张鬼方拖长声音,恍然道:“哦!”宫鸴说:“什么意思?”
东风看向张鬼方,故意问:“你是真的懂了?”张鬼方不响。东风说:“总之呢,一石二鸟的好事在前,依陈否的性子,不会舍得放手,峨眉派之围自然解开。而且我还说了,文泉最不服我。陈否自己放不下权势,最能理解这一点,更不容易起疑心。”
文泉听得傻眼了,东风解开他哑穴,笑眯眯问道:“现在高兴了?”
文泉道:“你、你平时就这样算计人么?”
张鬼方抢道:“正是如此。”也不晓得他是记仇还是得意。东风狡黠一笑,说道:“不对,这个叫做下棋、手谈,这一着叫做‘天罗地网’。”
第113章 须倩东风吹散雨(二)
要是何有终已经在剑南,陈否着人送信过去,同样要花上快半个月时间。因此线人报信,一定就在今天了。东风看向丁白鹇,挤兑道:“两位大侠,还要赶去峨眉么?”
丁白鹇道:“以前别人说,我还不理解。今天总算晓得,你为何能结这么多仇了。”
东风笑笑,说道:“要是不去了,请你们帮我盯着两个人。”一个是四海漂泊的行脚僧,暂且留在长安,替他们办事;另一个是长安附近小门派“碧水掌”的掌门人。这二人身上都颇有疑点,但东风始终没找着机会查证。
张鬼方道:“我们两个去盯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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