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人的一笑。
那冰冷的嗓音。
那柔美的身体。
只此一刻的暖意。
冤有头债有主,这千古不变的理,萱城如何打破?
他费尽心思思考,他甚至在想,也许能有一秒的幸运,自己能从睡梦中穿越回去。
到时候,一切的烦恼和悲恸都没有了。
也许,他该在临走之时问问慕容冲,在杀了苻坚和毁灭苻氏的江山之间他会怎么选择?
一人之错,何故要赔上整个江山。
“慕容冲,不论你怎么恨,怎么想杀了苻坚,我都会阻止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秦有五公,该灭
灞桥上的风太过阴寒,像刀子一样刮在皮肤上,生生有些疼。
苻坚把两万兵马交给萱城的时候,萱城其实心里生了一股退意,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带兵出征,虽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仗,可处理不好汝南公的变乱,五公再难以剿除,大秦将难以安宁。
“皇弟,朕等你回来。”迎风而立,风动,衣动,发动,他们的心如止水。
萱城若有所思的一笑,“若回不来呢?”
苻坚定定的看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会回来的。”
“两万兵马,皇兄觉得我可以胜了汝南公?”
“你不必胜了他,你只需杀他一人足以。”
“皇兄未免太过胸有成竹。”
“朕信你。”
萱城冷漠的眼神望向前方无际的黄土,“也许,你不该这么信我。”
苻坚,若你信我,就该听我的。
苻坚的心太大,整个北国装不下。
慕容冲的心太狠,即便是整个大秦,他都毫不怜惜。
“皇兄放心,我会回来。”萱城上马,英姿勃发,重重许诺。
苻坚握住他的手,仰望着他的脸,“无论你是谁,记得回长安。”
萱城心一酸。
千年的陌路,遥遥无期的北国,苻坚,他是自己的哥哥。
马蹄声起,人影渐行渐远,苻坚目送他们远出长安城,眼眶终是红了一分。
“陛下,回宫吧,丞相还等着跟您商议与晋朝签约之事呢。”
苻坚闷声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陛下。”
“走吧。”苻坚回过神来,淡淡一声。
萱城不会不回来,这是苻坚对他的承诺,所以,对汝南公之事,他只会赢。
晋朝派来桓温的参谋左长史郗超前来长安。
桓温主政,谢安依旧在东山隐居。
可苻坚还不忘关怀一下自己的这位旧友,他笑吟吟的询问郗超,“半年不见,安石可好?”
郗超一震,傅粉下白皙透红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略微尴尬,“陛下为何不问丞相,反倒关心起谢安了?”
苻坚依旧笑得坦诚,“别急嘛,接下来朕该问候你的那位丞相了,怎么样,元子他可好?”
敢这么在两国政事上面嬉笑的人也许就只有苻坚了。
郗超尴尬一笑,低头干咳两声,“多谢陛下关怀,丞相好的不得了。”
王勐埋头低笑。
苻坚这才迈入主题,“朕欲与晋结秦晋之好,永久停战,双方互不发生战事,景兴以为如何?”
郗超道,“丞相的心思正与陛下您不谋而合,晋秦结好这对双方百姓都是一件长久利事,但有几点丞相交代在下一定要与陛下说清楚。”
苻坚微笑示意,“直说无妨。”
郗超道,“此前丞相三次出兵北上皆无功折返,秦国毫发无损,然而晋朝境内却颇有怨言,耗损兵马钱粮数十万,丞相希望陛下能予以赔偿。其次,丞相深知陛下与谢安交好,与晋签约之后,陛下需应下丞相十年之内不能支持谢安复辟。只要陛下能答应这两点,我们两国便可签约结交,两国百姓享永世太平。”
王勐挑眉浅笑,“你们丞相的胃口可真不小。”
郗超微微一笑,“宰相腹中怀天下,王丞相您说的不错。”
苻坚沉吟不语。
王勐道,“若是我大秦南下无功而返,你们丞相会赔偿我们的粮草兵马之损么?这是毫无道理的。陛下,以如今我们大秦的国势,臣以为不必与晋签约也可平乱,更不必为了这荒唐至极的协议而赔上数十万银两。”
“陛下,王丞相虽言之有理,可决断在您的手中,十万银两与国家稳定,孰轻孰重,我们丞相说了,您一定可以辨得出来。”
苻坚似笑非笑道,“元子也能猜到朕的心思?”
“丞相与您志向相投,丞相说您一定会明白他的。”
“朕什么时候与元子也趣味相投了?那安石岂不是要骂死朕了?”
郗超道,“陛下,您与谢安结交并不影响您和丞相的交情,与个人私利相比,国家利益总是无限大的,谢安志在山水,而陛下您志在九洲,这与我们丞相的志向不谋而合,山水之志乃谋私利,九洲之志乃为天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秦有五公,该灭
王勐嗤的一声笑了,“这么说,桓温倒是为国为民谋利了?”
苻坚低眉暗笑。
郗超一时语顿。
“朕答应你。”沉默之后,苻坚定定道。
“陛下,不可。”王勐阻止。
苻坚摆摆手,笃定道,“丞相不必忧虑,朕自有分寸。”
“景兴,朕答应你提出的条件,但是,朕也有几点要求。”
郗超思量了下,说,“陛下请讲。”
“第一,此次秦国境内五公之事,晋朝不许插手。第二,同样,十年之内,晋朝不得支持秦国境内的五族,包括苻氏旁系,鲜卑族,匈奴,碣,羌族。”
殿内倏然气氛宁静。
郗超半吞半语,“这、、景兴只怕定不下来。”
苻坚浅笑,“晋朝境内谁人不知,景兴你是元子的入幕之宾,你定下来的事元子怎会反对?”
郗超满脸绯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这都怪朕的那位知心好友啊,爱八卦你们这些士族的趣闻轶事,哈哈。”调戏完毕苻坚还不忘偷着乐一番,“入幕之宾,哈哈,安石这个词用得好。”
王勐也跟着起笑。
郗超冷哼一声,道,“陛下,南北如今不再像以往那么闭塞了,您的趣闻轶事南方如今也是传遍了,那位容貌比拼大江南北的前燕皇子可还称心如意?”
苻坚脸色忽变。
王勐笑容也戛然而止。
“郗超,你。”
只是,不过半响苻坚便又一副浅笑模样,“想不到士族南渡后也这么关心朕的家事,看来是想回来了。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朕在长安为士族修建官邸,就等有一日你们都折返北还。”
郗超脸色难堪至极。
可下一刻就趋于平静,“陛下,景兴此次前来是为了谈判不是为了斗嘴,晋秦能签下这百年友好之约还得看您的英明决断。”
“好啊,景兴,只要你应下朕方才提的两点,朕这便跟你签约。”
王勐静待对方思考,手指轻轻扣着手中的酒盏。
郗超颦眉,沉思半响,道,“好,陛下,我答应您的条件。”
苻坚朗声一笑,“好啊,景兴果然不负众望,元子知道定会嘉奖于你,来人,拟诏。”
南岸端上笔墨绫锦圣旨。
“景略,两国丞相签约最好不过,你来拟这协约吧。”
王勐一顿,道,“遵旨。”
于是,秦国和晋朝在王勐和郗超共同拟的协议上签字,这两国十年友好协约便成了,自此以后晋朝和秦国之间再没有战争再没有烽火,只有百姓永享的太平和繁荣昌盛。
苻坚在未央宫设宴款待郗超,灯火通明的欢笑声中,站在紫宫门外的那双眼睛格外凄凉。
他望向远方,那里也许不是邺城。
他辨不清方向,可他看见了天边的那一丝明亮。
一日之隔,萱城才出长安,他在潼关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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