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就是游山玩水。”苻融接着他的语气调侃。
谢安重重的点头,“你说对了,等到他来了,我们一起出海游玩去。”
“他?”
谢安瞥了他一眼,“你最想见的人。”
“兄长。”苻融低声喃喃。
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呢?只记得他的兄长呢?谢石说发生了很多事,可他们都不愿意说,苻融看着眼前对着自己一脸和善的人,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何事?”
“今年是哪一年?”
谢安顿了顿,道,“晋太元九年。”
“你知道,我不是要知道晋朝年历。”
“秦建元十八年。”
第三百五十二章 谢玄做鱼
苻融终于心平静下来了,没办法,他不得不平静的面对这一场变故,南柯一梦啊,世间已过十四年。
建元四年,苻融被任命为秦伐燕副将,跟随王勐大军至洛阳,那一夜,他睡了一觉,再也没有醒来了。
当他再次苏醒的时候,世间已过十四年,人生须臾半载,不过眨眼之间,然而,这十四年他却只是在黑暗中睡了一觉。
温泉水的湿热温暖将他包裹,雾气萦绕在眼前,他的脑海中空无一物,什么都失去了,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一个陌生的敌人,他却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回不去家,见不到他想见的人。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谢安这般轻轻的说。
“不。”苻融摇头。
“我只想见他。”
有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光洁的肌肤滑下,落入泉水中,玉似的手臂浮出了水面,在洞中微微泄进来的月光下泛着皎洁,他闭着眼,淡淡的语气,就像他这个人,自内而成散发出一股冷淡的气息。
“你会见到他的。”
水雾弥漫在谢安的黑发间,他长长的发丝光滑的铺在水面上,脸上微微荡漾着神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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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融在东山住了一年多,谢安骗了他,他说,到来年春桃花开的时候,他想见的人就会来到这里,可是已经过去了一年,桃花开了又落了,他想见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苻融渐渐的不报任何希望了,他对北方的那个曾经强大的国家也丝毫不关心了。
到了公元385年春天的时候,谢玄回来了,是朝廷命他撤回的。
但是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兵却没有回来,他在邺城帮助苻丕攻打慕容垂。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这一日东山上来了客,确切说,不算客人,是自己人,谢玄来了。他的钓鱼技术比谢安好多了,就在那条小溪边上的池塘里,一大早的功夫就钓了数十条鲫鱼,苻融站在桃花林下望望远去,只见一身青衣的人手里拎着还在活蹦乱跳的红鲤鱼缓缓走来,他走到苻融的身边,将手里的鱼晃了晃,苻融茫然的看着他。
“赔你的。”
“什么?”
“我打败了你,还有你的兄长,叔父救了你,我要钓鱼请客。”
短短的几句话已经重要事件概括完毕,可苻融却一点都不想听,只是接过他手里的鱼,“好,我收下了。”
二人一同来到厨房,谢琰正在准备做菜,谢玄提声说,“今日的主菜我全包了。”
谢琰立即放下菜刀,大跳着拍手大赞,“好啊,好啊,兄长做鱼,乃建康一绝,太好了,终于不用我做饭了。”
谢安这时候正从外面进来,看到谢琰一副叽叽喳喳的模样,立刻黑脸,“不做饭就不做饭,你跳什么,手舞足蹈,没规矩,过来,罚站。”
谢琰垂头丧气的移步过去,谢安道,“面壁,一个时辰。”
谢琰也不狡辩,本来就是喜形于色,他做饭做了这么多年了,今日难得谢玄做一次饭,不料没忍住高兴过头了,正好被自己的父亲撞见,面壁思过一个时辰,不算重罚,面壁完正好吃饭,谢琰心里这般侥幸的想。
谢玄做鱼讲究多了,开膛破肚之后将鱼用清水泡上一刻,再用花椒和盐腌制半个时辰,之后才慢条斯理的下锅,不像谢琰做的那般清淡,谢玄做的鱼口味偏重,下锅之后用小火先煎至两面微微变色,再添加白醋少许,糖少许,加水盖过鱼身,用大火煮开,撒上青椒段,大火变小火,调味收汁,酸甜辣味皆有,等到将鱼盛放在盘中之后,谢玄专门折下鲜嫩的桃花花瓣装饰盘边,光从色觉上品评就已经是上乘了。
谢安嗅着香味进来,果然看见谢玄已经做好了鱼,每盘中只盛放一条鱼,被粉红粉红的花瓣点缀着,谢安不由的笑道,“幼度做鱼还是这么讲究。”
苻融好奇的问道,“他每次都这样吗?”
谢安点头,“鱼做的味道不重要,关键在于摆盘,如此以来,人们甚至忽视了鱼本身的味道而把重点放在了摆饰上,幼度做鱼一绝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其实啊,我跟你讲,他做的鱼真的不好吃。”
是吗?苻融有些怀疑的眼神。
第三百五十三章 国之殇,心之殇
等到品尝的时候,苻融终于明白了谢安那句话的深意,谢玄本意不在做鱼,而在钓鱼的乐趣和做鱼的这份闲适心情上面,钓鱼让他愈发沉静,甚至在短短的一早上时间都能钓上数十条鱼,心静,无人能及,做鱼更让他放松,折花摆盘让他变得更加在意细枝末叶,如此人才,当为谢家芝兰玉树。
谢琰却不以为然,一边尝着自己兄长做的鱼,一边嘀咕,“太辣,太甜,太酸,我根本就没尝到这鱼是什么味。”
谢安听见了,道,“你若是想知道鱼的本味,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不用开膛破肚这么麻烦的又煎又熬,等到下次幼度钓鱼回来了,你直接啃上一个不就行了。”
谢琰撇嘴,“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
“再多话,面壁两个时辰。”
谢琰立马捂嘴,不言。
一顿饭下来,苻融唯一记得的就是那点缀在鱼盘上面的桃花花瓣,至于鱼的味道,就像谢琰说的那样,除了味觉上令人五味陈杂,内心更让人五味陈杂。
谢玄告诉苻融道,“你不用担忧这战事,刘牢之在河北帮着苻丕打慕容垂,他会胜利的。”
“我没有担忧这些事。”
谢安道,“你的兄长,他很快就来了。”
谢玄亦是说道,“是呀,慕容冲在阿房称帝,步步紧逼,快了,很快你的国家就要完了。”
“慕容冲?那个鲜卑皇子?”
谢安惊讶道,“我以为你不知道他。”
苻融摇头,眼神缥缈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似的,“兄长跟我一同游历到过邺城,那时候他还是一个8岁的皇子,如今都做了皇帝了。”
谢安带着他登上了东山北面的一座高台,高台足足有五丈之高,站在上面往下去,整个东山变的渺小起来,唯有将视线放远,才能一览江山辽阔,谢安手指前方,“每日黄昏,我都会在这里观望。”
“望什么?”
“国之殇。”
“面北而立,我能看见中原大地上的烽火狼烟,我时常想,如果天下没有汉人和五胡之分,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场景,为什么非要分出个汉胡,难道我们不是炎黄子孙吗?”
苻融道,“你是个圣人,跟兄长一样。”
“所以我们是最好的敌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谢安笑的时候总是温柔至极,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照耀芸芸众生,像个神仙,“等到他来的时候,我这愿望就算实现了。”
苻融听的迷煳,也不央求他的解释,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唯一求的就是他的兄长。
谢玄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出兵援助长安,当然不是要替你们秦国挽回局势,只是将他给你送来。”
“不必。”苻融冷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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