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收回了剑,他弯下腰来,手刚一触及萱城的身体就勐地收住了,“弟弟,你,”
慕容冲坐在地上,冷笑,“苻坚,你不需要我来帮你的弟弟,你就上吧,看,我多么贴心啊,这都为你想到了。”
门被撞开,外面的人尽数涌了进来,段随和韩延为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全身武装的骑士,他们逼上前来。
慕容冲吼道,“段随,给我杀了他们。”
就在段随和韩延冲上来的那一刻,苻坚手中的凤血横在他们面前,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平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你们。”他手中的凤血一一指过段随、韩延和身后的那些武士,平静的问,“你们,想造反吗?”
最后,凤血剑还是对上了慕容冲,“你,敢反吗?”
就在这话问出去的那一刻,这群人都静止不动了。
说到底,北国辽阔,所有国土都是苻坚的,平阳府不过一小小的郡,慕容冲不过一郡太守,他有何能力反大秦,有何能力反苻坚。
苻坚是北国的主人。
他的到来使这小小的平阳府蓬荜生辉,弱小如蝼蚁的人们有幸见到他们的一国之君主,这是莫大的荣幸。
大秦之强盛,谁能撼动。
“段随,韩延,你们愣着做什么,给我杀了苻坚。”慕容冲再一次的厉声道。
可是,屋内的这些人谁都没有动静了。
慕容冲平日里待他们不薄,出城打猎身边跟着的都是这一群骑士,就连邀请苻坚来平阳都是段随他们出的主意。
可真正的这一日到了,苻坚亲自来了平阳府。
这一群人却怂了。
他们是武士,不是死士。
他们不想因为刺杀苻坚而做了这平阳府的死士。
苻坚道,“慕容冲,你想杀朕,为何?这就是你邀请朕来平阳的理由吗?你杀得了朕吗?你敢杀朕吗?”
“苻坚,我就是要杀你,我要亲眼看着你死,死在我面前。”慕容冲狠厉的吼道。
然而,下一刻,他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凤血出鞘,不饮血绝无回鞘的可能。
就在苻坚第二次剑指慕容冲的那一刻,就在慕容冲狠狠的吼出这些毒誓的这一刻,凤血终于嗜了血。
苻坚手里的剑没有半分的犹豫,不偏不倚,直刺慕容冲心口。
一瞬间,屋内的所有人都屏紧了唿吸,寂静,萱城震住了,他的眼睛死死的定在凤血刺入的身体上。
不一会儿,慕容冲的心口就涌上了殷红的血迹,他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
“苻坚,你,你真的要杀我?”
他的声音里出现了从来不会有的颤栗。
脸色煞白。
“你好狠的心啊,苻坚,你要杀我……?”
声音慢慢的变成了哭泣。
屋内的人神色骤变,可一时震在原地,谁都不敢上前。
慕容冲的脸上有微微的冷汗渗出,脸色比他原本的肤色要苍白许多,长发散乱,凄惨不堪。
“苻坚,你是恨不得我死啊。”他哭了出来。
他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苻坚,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啊。”
“好,好,”他艰难的挤出了这两个字眼来。
“我成全你。”
冷冷的发出四个字后,他忽然扬起手来,勐地抓住凤血,狠狠的朝着自己身体深处捅去。
“不要。”萱城惊恐万状的喊道。
身体像是被一团马上要爆炸的东西冲开了似的,萱城不假思索的扑了上来,抱住了凤血,“苻坚,苻坚,不要杀他。”
他的手臂环住了慕容冲意欲刺进去的凤血,就在这一瞬间,苻坚抽剑回鞘,恢复了平静。
慕容冲泪眼婆娑,凄惨无比,他跌在冷冰冰的地上,狼狈至极,……
苻坚道,“你们不想他死的话,就赶紧把他拖出去。”
段随和韩延这才醒悟过来,勐地上前来抱起慕容冲冲出了屋内。
屋内的其他人都跟着出去了,一时间,平静如常。
萱城摸着苻坚手里的剑,喃喃,“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苻坚将他的身体揽住,道,“没有,他不会死。”苻坚这么毫无诚意的胡说八道,他分明一剑刺中了慕容冲的心口,除非上天不让慕容冲死于苻坚剑下。
“好弟弟,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萱城被他揽住的身体又热了起来,他被慕容冲灌了添加尽兴药物的烈酒,身体虚软发热,急需要凉下来,静下来,于是,他的身体往苻坚的怀中缩了几分,他的手紧紧的抓住苻坚的腰。
“你怎么了?”
萱城苦涩的挤出一笑,喘道,“你说过,酒会误事,…如果你没来,我真的误事了,他给我喝了一种可以让人犯错的酒…”
可我没有犯错。
他将脸凑了上来,摩挲在苻坚的胸前,“哥哥,你愿意救我吗?”
苻坚捂着他的手,道,“是我的错,弟弟,我让你受了伤,即便此刻你要我的命,我都愿意给你。”
萱城道,“你抱我起来。”
苻坚于是抱起了他,萱城又说,“走出去。”
苻坚照做了,他抱着萱城走出了屋内,站在屋檐下静静的望着前方。
前方的庭院里,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傲然挺拔,在梧桐树的一侧就是那处大大的池塘,池塘边的竹子绿中泛黄,池塘里的水却清澈无垠,站在池塘边上,水中倒仰出一双人来。
“放我下去。”
苻坚迟疑了一下,萱城贴着他的耳根低语,“你不想慕容冲死,就放我下去,你去看看他吧。”
苻坚道,“好,我信你。”
秋季池水的冰冷一下子浸泡过萱城的身体,不过顷刻之间,燥热难耐的身体慢慢的凉了下来,萱城的意识也变的清晰了许多。
他在想,苻坚是如何来到平阳的。
许久之后,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萱城将头靠在池壁上,眼睛微闭,他想睡一觉,睡一觉,什么事都会解决,因为,这里有他的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耳畔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有什么柔弱酥痒的东西在刺激他的皮肤,勐地一下子打开了眼帘。
刺入眼帘的面孔却让他大吃一惊。
连成衣明艳如火的对着他笑。 第二百七十八章 好人不死
萱城一下子喊了出来,“连成衣,怎么是你。”
你没死。
连成衣微微一笑,“是我呀,阳平公,你这泡冷水澡的方式真是奇怪喔,还有,泡着泡着怎么睡着了呢,若不是我在旁边看着,你跌进去溺水了可不好玩喔。”
连成衣伸出了手来。
萱城怔住。
“怎么,你还要泡吗?快起来吧,去看看慕容冲吧,他怪可怜的。”
一提到慕容冲,萱城就紧张了起来,他被苻坚刺了一剑,他的身上都是苻坚留下的痕迹,他那么的忘不掉苻坚,那么的刻骨铭心,可苻坚来了,给他带来的却依旧是痛苦和折磨。
萱城没有向连成衣询问他是如何没死的,他知道,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
这个人,一定是慕容冲身边的人。
他想,除了慕容永还能有谁。
慕容冲千不该万不该,他见谁都可以,就是不该见苻坚。
他对苻坚恨死了。
可他动了苻坚的弟弟。
苻坚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他该庆幸,萱城的那一扑救了他的命,凤血嗜血回鞘,他也捡回了薄命一条。
段随和韩延的确是养不熟的恶狼,他们忠于慕容冲么?也许是的。
可苻坚是帝王,他们敢反么?也许敢,也许不敢。
萱城看着仰面静躺着的人,肤色苍白如雪,闷声自言自语,“为什么苻坚要杀他,为什么他要苻坚杀死他,他不是想报仇吗?我是不是同情他,我不该同情他么?他是不是坏人,他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谁能告诉我,谁了解他,我,也许,根本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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