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城手中攥着的书忽地脱手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您怎么了?你们不要这样好吗?好好的说话,好好的相处怎么了,就是要置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出宫去了,您不去找回来吗?南岸也没跟在身边,他一个人出去的。”
萱城沉默了良久,明月将掉落在地上的书拾起来塞到他怀中,“您当真不去吗?”
“这关我何事?”
萱城起身,又狠狠的将书扔在地上,“不要去捡,不看了。”
身后,明月那长长的叹息声久久不能散去。
去就去,不就是去妓院吗?不就是去见一个花魁吗?他是帝王啊,这都是自由。
大年三十很快就来了,像往年一样,府中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了,明月俨然这府中的女主人,一大早就指挥下人们忙活个没完没了,张灯结彩,地上全部铺设的红绸,屋梁上,长廊上,树枝上也悬挂了红绸,红红火火。
萱城站在明楼上垂眼望下去,流光溢彩,满目繁华。
然而,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了一般,有些唿吸困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奋力想要将脑海中那些少时美好的情景忘却,可越是他想忘,那些东西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怎么都散不去。
“皇弟。”
“皇弟…”
……
又是那温柔的唿唤。
纤细的手指扣进了楠木之中,有些生疼,不由的咬紧了牙关,眼前也随之变的模煳起来,意识昏昏沉沉,直到身后一双温暖的手覆了上来,贴在自己的腰上。
“皇弟。”热气喷在脖颈,萱城蓦地惊醒。
“苻坚。”他这般大胆的直唿其名。
身体被掰了过来,与他面对而视,多日不见,心里隐隐有些空虚,可真到了面前,他却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皇弟,我想见你。”苻坚如是说。
这短短的四个字,他说的很认真,一字一句,说的很深情,就好像真的如古书上所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般,可萱城却听的难受。
他冷哼一声,默默不言,转头就要下楼,苻坚的手却缠住了他。
“皇弟想听什么?”
萱城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你想听朕说什么?”
萱城震住,他还能听什么,苻坚对他的弟弟有多宠爱有多疼爱,他就要听这其中情意,他不说出来,他们之间就永远不明不白,萱城永远不会答应他。
“皇弟,朕告诉你,好不好?”
萱城转身盯着他的眼睛,像是逼迫什么似的。
“你想听朕对皇弟做了一件不可饶恕之事,老天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皇弟,朕告诉你,建元四年冬月,洛阳,朕对皇弟…”
萱城捂住的他的嘴,手心颤颤,暖流覆上。
“苻坚,我不是你弟弟。”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对我说,你做错的只是对你的弟弟,而非是我。
那句话,你应该亲口说给你的弟弟,而非我这一缕飘荡了一千六百四十年的灵魂。
手心被温热包裹,下一刻,身体便被他一手揽住,整个身体都被他裹在了怀里,继而身下一片空虚,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刮过一样,耳边的唿吸急促,心跳加速,他似乎听到暖阁的房门被砰地一声合上,外面那些正在忙碌的下人们被惊吓的一哄而散,瞬间失了踪影,紧接着,身体就被轻轻的放在了温热的床榻之上,萱城蓦地惊醒,仰卧在榻上,身上的阴影尽数将他笼罩。
“苻坚,你。”
萱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刻的苻坚,他的眼里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欲望,还有那可怕的冲动,萱城似乎明白了他将要做什么,可他的心里不愿意。
身体本能的发出了抗拒,狠狠抬腿踢了上方人一脚,却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眼里竟然出现了一分戏谑的笑意,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面孔,身体被压住,手臂被束缚……
“苻坚,我不是你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
身上人却紧紧的箍住自己的双臂,发狠的双眼里顿时情欲充斥,“你是朕的弟弟,你谁都不是,你是朕的弟弟……”
萱城心底蓦地一凉,自始至终,在苻坚的眼里,这具身体只是他的弟弟。
罢了,既然是他弟弟的,那便还给他罢。
他的弟弟,本来就与他血缘同胞,他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念及此处,萱城异常的平静下来,从未有过的淡然,“苻坚,你想要你的弟弟,好啊,我将他给你。”
说罢,他便摩挲着苻坚的手,缓缓揣入心口,肌肤触及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这双手的颤抖,还有这具身体的火烫,他只是淡淡笑了笑,随即便强拽着那人的手缓缓向上抚摸……
“够了。”苻坚夺回自己的手,神色一片黯然,他起身坐了起来,整理了些许散乱的衣袍。
萱城盯着他的眼睛发笑,“苻坚,你后悔了,你这时候知道后悔了?”
他亦从床榻上缓缓拾起身子,手臂攀上苻坚的肩膀,擦着他热乎乎的身体,“慕容冲说对了,你真是变态,你的趣味真是令人恶心,你在床上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令人发指,你的弟弟,他永远不会答应你。”
“至死都不会答应你,苻坚,哈哈,你妄想得到你弟弟的身体。”
“你说什么?”
萱城一字一句,“我说,你真是个变态,性变态,你的弟弟他永远不会屈服你。”话音刚落,一双滚烫的手就卡住了自己的脖子,冷气逼仄,寒光袭来,那双曾经温若春水的眸子化作一道凌冽寒星,“你想死吗?”
萱城难受的咳了出来,眼里席卷着几分的狷狂,“求之不得。”
然而,下一刻,死亡的气息却没有如期而至,只是身上一空,空气中多了几分痛苦的味道,萱城闭上眼,不知何时暖阁的门已被再一次的合上。
可这房间太大,屋内太空,孤身一人,萱城还是被冻得颤抖,眉头微锁,心口乱颤,纵然这般,脸上却带着几分的笑意,有些柔媚绝艳。
这一年的生辰是萱城过的最冷清的一次。
苻坚走了。
那些个皇子也没来。
宫中更是没有一个人来。
也许,他本来就与这一大家人无血缘关系,除了他是苻坚的弟弟这个身份之外,他什么都算不上了。
何况苻坚没来,谁还敢来。
俯身在明楼的高栏上远望,目光遥及之处,他似乎望见了骊山上的望梅亭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的情景。
这是他向往的千里冰封雪景,天地万物,都只有一片纯白无垠,多么美好的景象啊,多么干净的景象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只宠不爱
明月说,苻坚当晚出了宫,一夜未归,南岸也找不到人,宫中的皇子们都急着去给拜新年,最后在甘泉宫外空等了半夜,落寞的离开了。
萱城似笑非笑,“慕容冲离开已经五年了,这五年来他从未宠幸过任何男子,他是人,并非圣人,这样最好,养着一群男宠当奴隶总比专宠一人谈情说爱的好,去找吧,找越多的男宠越好。”
公元379年正月,距离襄阳之战开始已经快一年了,朝中越来越多的人对长乐公不满,弹劾的奏疏都堆积成山了,萱城看了,默默无言,他让明月把这些奏疏都送到宫中去,过了几日,百官都没有收到回应,一些重臣便开始上书指责苻坚之过失,惯例,这些奏疏还是先送到了萱城这里,他一本一本认认真真的看了,最后他决定进宫一趟。
苻坚却不在宣室,殿外把守的卫士亦是摇头,一脸茫然,可见苻坚多日未来这里处理政事了。
他沿着宣室殿的小径一路西行,目光落在了山水萦绕的甘泉宫,梧桐茂盛,青竹翠绿,耳边却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阵靡靡之音,柔柔弱弱的曲调,像是秋日里枯黄下落的树叶一般,让人听得伤怀。
萱城心里一颤,不禁有些悲凉之意泛上心头,也许他真的苛责苻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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