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亦笑着望他,“他说的没错,你不会失望。”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乱世名士
在王嘉那里整整待了一天,曾经是那么渴望得到答案,如今解开了谜底,萱城的心却也空空的,似乎落下了什么似的,也许从此他跟苻坚之间就会隔了一道阂。
现在那么急切的想逃离此地。
人的心思永远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我会去长安的,你放心。”王嘉对苻坚这么说。
他对萱城说,“你永远是阳平公。”
萱城沉声反驳,“我不是,你不用这么违心的说,你不欠我什么。”
王嘉依旧淡笑,他的神情看起来总是那么的风淡云轻,似乎超然世外。
他知道许多事,可他也隐瞒着好多事。
萱城知道历史,慕容冲的结局是王嘉预言的谶语。
所以,他想改变这个谶语。
他既不想苻坚受伤。
也不想慕容冲受到半分伤害。
做圣人可是一件很难的事,可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了,在这两个人之间,他只能做圣人。
王嘉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人弯腰,拜了一拜。
“好了,你不必多礼。我请你都来不及呢,你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的心可寒透了。”苻坚端起他的手臂来,眼神柔和,眉眼尽数尊敬。
“这件事,世上只有你我他三人知,所以,你该知道我的意思。”
“陛下信不过我?”
“不,我太信你说的。”
萱城心里登时乱了,苻坚在他面前说过,他不信王嘉说的。
“只是,相比起皇弟,我更愿意接受自己有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弟弟,什么都不重要,即使我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王嘉眼里荡漾出丝丝疑惑,片刻,又镇静自若,“我懂。”
苻坚点了点头,拉着萱城的手转头离开。
王嘉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黄昏的阳光洒在他清丽的眸子里,金灿灿一片,他微微合上眼。
“弟弟。”
“我叫萱城。”
“弟弟。”
“我叫萱城。”
“弟弟。”
“萱城。”
“弟弟。”
“苻坚。”
一连串的无可奈何之后,唯有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才能镇住那个极其无聊之人。
“你是我弟弟。”
萱城终于崩溃了,只好承认自己在前秦遇到了一个大无赖。
“你还记得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有人在梦中叫你的名字吗?”经他这么一说,萱城细细回想确实如此,在洛阳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依稀间,谁在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
他脱口而出,“是你。”
“不是。”苻坚否认。
“那是王嘉在进行灵魂引渡,他把你的灵魂引渡到苻融的身体里,苻融得救。”
“为什么是我?”萱城沉默了片刻,薄凉的一句。
苻坚意料之中的镇静,他望着萱城的眼,四眼相对,谁先看穿谁的心就赢了。
“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把自己当做了苻融。”
萱城震惊。
他在做毕业论文的时候,确实是有这么一刻的错乱,仿佛在淝水之战中,那个身先士卒的大将不是古人,恰恰是自己亲身经历。
他看着自己落马中箭,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血流进淝水中,他看着鲜红鲜红的水一股一股的飘向远方,白的尸体,黑的幽灵,他好几次在梦中惊醒。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那个声音,“我等你,我在河畔等你归来。”
“不是你?”
“不是我。”苻坚摇头。
“回到长安,你打算怎么安顿我?”
“还能怎么安顿,你是我的弟弟,是大秦阳平公。”
“你还想自欺欺人?”萱城心沉。
“我说的有错吗?你难道不是我弟弟?你难道不是我大秦阳平公?”苻坚回应的天衣无缝,萱城还能如何反驳。
这个身份是他无法摆脱的,但同时也是庆幸的。
他能在前秦荣华富贵一世。
如果没有那一天的到来。
“如果我说,我的灵魂走的那一天,你的弟弟能回来,你愿意吗?苻坚。”萱城无比真诚的盯着苻坚,他期待一个回答。
“我不愿意失去你。”
苻坚回答的这么急切,这么干脆。
“那失去苻融呢?”
“我已经失去了一次。”
“可他毕竟回来了,不是么?”
“你也来了,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游子之殇
萱城静下来,一路上说了这么多也够了,足够让他回味许久了。
他确实需要好好来沉默一段时间。
以前从来没觉得长安是这么的熟悉。
当一下子回来的时候,那一刹那,他的心仿佛找到了归宿,离家的游子,找到了归途的路。
“有点想他。”他只能在心里这么默念着。
也许是到了长安,风沙渐渐来了,眼角一酸,他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溢了出来。
接着,一个温暖的肌肤触动上来。
“怎么,离开大半年了回来,是不是想念故土啊。”
萱城推开他的手,残忍反驳,“不想,我恨不得一刻都不要待在这里。”
“口是心非。”苻坚嗤的一声笑出来。
苻宏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早早的就出了城,在灞桥等着。
苻坚一见是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想笑又憋住,最后骂了苻宏一句,“你这没眼见的东西,弄的这么大张旗鼓干什么,搞得好像全城人都知道我们出国了一趟。”
“父王别气,别气,是丞相让我来的,我假装打猎出城的,儿臣是太想念您了,这一别半年,儿臣实在忍不住要见您。”
萱城对苻宏没以前那样的偏见了。
他为苻宏说了句话,“宏儿他是好意,试问父亲在外哪个儿子不想念,大秦有他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也是社稷之福了。”
苻宏向他鞠躬,“皇叔巡游天下,辛苦了。”
苻坚欣慰的笑了笑,语气好一片淡然,“吾儿这次用心了,你皇叔和我外出巡游着实辛苦,也亏你有这一份孝意,大老远跑到这里迎接。”
萱城瞄了苻宏几眼,他的眼里没有之前的敌对之意,萱城此刻倒觉得这位忠诚直性子的王子可爱多了。
三人边走边聊,苻坚忍不住给儿子炫耀自己在路上的辉煌事迹,萱城只听不发表看法,偶尔嘘嘘声,一副漫不经心,事不关己的模样。
“哎,皇弟,你那次做的粥不错,好久没吃到你煮的粥了,宏儿,你可要好好求求你皇叔,到时候给咱们一大家煮个大锅粥。”
大锅粥,亏你想得出来。
“真的?没想到皇叔的厨艺这么好,那我真得请教请教。”
萱城左盯大无赖看看,又盯小无赖看看,张口无言。
那对父子的朗朗笑声早就被耳畔的微微风声掩盖,萱城亦自动屏蔽。
还是长安好,繁华十里,盛世太平。
萱城刚一回宫就想到去拜见荀太后,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从一开始的排斥厌恶到现在的亲近,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关系将他们绑在一起,然而,他们却并非母子血缘关系。
大半年没见到她了,心里想的有点变态。
也许,是该想想妈妈了,不觉的内心涌上一阵酸涩。
远远的,萱城看见一众宫娥搀扶着白发冉冉的老者在湖心亭中赏花,一人轻轻摇着锦纶羽扇,一人跪在腿前轻轻在捶腿,后面又站着两个宫人。
萱城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过去。
宫人见是他,连忙要请示太后,萱城摆手制止。
失明的人听力尤其的好,当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的时候。
荀太后忽然转过身来,她伸出了手来,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直直的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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