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起床的时候被自己惊悚到了,没来得及看这屋子的摆设,再进来齐向然才发现这屋有些怪,一台大电脑、游戏机、陈列柜、陈列柜里全是手办,旁边堆着一摞没拆的乐高,简直跟把自己在齐家那个房间搬过来似的。
他摸不着头脑,也没动那些东西,随手推开衣柜门,眼睛瞪圆了。
琳琅满目。
他用上这个词。
手指拨过一件件挂好的衣服,满当当的,无一例外,全是他从前爱穿的那些牌子。
看展览似的,他挨个瞧了个遍,又打开抽屉,皮带、袖扣、棒球帽、甚至内衣,全是配齐了的。
到看完最后一件,齐向然才停了动作,视线垂下来,很低,然后他笑了下,有点和什么久违的怅然,也有点自嘲的萧索。
要是再不明白这间屋子是江纵为谁准备的,那他就真是个傻的了。
意外有,一点淡然的惊喜也有,但更多的是不是滋味儿,他清楚,江纵这是还拿自己当小孩儿。一个没人要的破小孩儿。
衣服随便挑了套穿上,他站在镜子跟前扫了眼,里面的人很靓,晃眼还跟个漂亮小少爷似的。但三年时间,要说没变,也不怎么可能,眉眼里早没了傲气,没了少年不知愁滋味。
手机搁在床头,齐向然拿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出去的时候江纵正好把锅里的粥盛上,也不去大餐桌,就放在厨房外的料理台。
一碗稀粥,几碟子清淡小菜,齐向然挺不客气地坐过去,“就拿这个招待我啊?”
江纵多看了他两眼,身上的衣服尺码都合适。他把筷子递给他:“头疼不疼?”
齐向然晃了晃脑袋,“还行,”他端起粥,温度晾得刚好,“我酒量可不止那点啊,就是太久没这么喝了。”
“喝点粥胃舒服些。”江纵回了客厅,继续看他那本书,“头疼待会儿再去睡会儿。”
“一觉日上三竿了还睡什么睡,”齐向然喝了口粥,寡淡里带点甜,回味一下还挺有滋味,“不睡了,我待会就回了。”
江纵那头没说话,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响起书翻页的声音。
齐向然也就没再说了,一碗粥吃得很快,吃完齐向然还主动收拾了碗筷。江纵把书搁到桌上,让他放着。
“顺手的事儿。”齐向然收拾得挺利索,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几只碗我还不会洗吗?不过你要想洗你来也成。”
说完他才轻笑了下。
脚步声近了,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洗完碗转头,江纵靠在餐台看他。
齐向然往两边一摊手:“来晚了,我都洗完了。”
“不喜欢?”江纵用一种齐向然看不太懂的眼神看着他,黑漆漆的,说是问询,又带了点洞悉,说是挂意,又掺了点漠然。
“喜欢啊,”齐向然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怎么不喜欢,一屋子全是我喜欢的。怕是你女朋友来了看着都得吃醋。”
江纵仍然那么看着他。
“主要是我一个大小伙子,不方便……”不方便什么,齐向然没说完,兜里电话震起来,一个陌生来电,他不急不忙接通,听到那头人自报家门时脸上露出点意外,也没多说什么,冲那头应了声。
放下电话,他对上江纵的注视,“一朋友找我有事儿,真得走了,”他淡淡笑了下,像场日光下的薄雨,明晃晃,湿蒙蒙,“那什么,昨晚带你去那地方……你就当我抽疯吧,别放在心上。”
顿了顿,别开脸,他埋头绕开江纵往外走,有些逃避,有些突如其来的后怕,“我得走了,真得走了纵哥。”
第33章 “你不要着急”
严彭彭坐在门口,拧着眉抽烟,脚边放了个黑色塑料袋,风一吹过来就有哗啦哗啦的声音。
齐向然远远就瞧见他,黑不溜秋一个大个子,顶一头剃得发青的头发,又穿一套黑背心黑牛仔,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哪个劳改犯刚从里头放出来。
“哟,这人谁啊,坐我家门口。”他到跟前,先踢了他一脚,“赶紧起开。”
严彭彭觑了他一眼,眉头展开了,笑得没个正型,上来就先扔给他一支烟:“你家门槛好坐,又不硌屁股,不坐你家的坐谁家的?”
齐向然哼笑了声,“让让,”他一屁股也坐下来,在严彭彭那儿借了个火,叼着烟问,“怎么的了这段时间,进去了?”
“去你妈的!”严彭彭笑骂,“老子去京城了!”
“哦。我还以为你常走夜路撞了鬼了,那你人还有气儿啊,电话不会打一个?”
“妈的,”提起这个严彭彭脸就沉下去,“手机跟小珍她爸打架砸坏了,那个老不死的……”
齐向然嘬了几口烟,一抬手有些不大习惯,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膏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掉了,一条长僵疤丑得恶心。
“跟你老丈人打个什么架,”齐向然迎着光看那道疤,眯着眼说,“你以后不是还得叫他一声爸。”
“他冲老子要钱!”严彭彭呸一声吐了烟头,“说我要带小珍走可以,得给他拿彩礼,一张口就是五十万!去他娘了个蛋!老狗日的,我给小珍她妈看病缴费的钱,转眼就给我摸没了,这种人他妈的不揍死留着干嘛?!还叫他爸,叫狗屁!”
“崔丹珍估计以为你不跟她好了。”齐向然掸了掸烟灰,“一走就是这么久。”
“我不也是被逼的?钱都教他拿走了,我能怎么办?”他胸口狠狠起伏了几下,像是气极了,“只有厚着脸皮去找人借!我能让小珍知道这事儿?我妈那儿,还是让我上他们工地干了这么久的活才掏钱给我的,就五万块钱,我后爸见着我就横眉竖眼的了,哪儿还有钱买手机?连来回我都坐的长途大巴,一天一夜的车程,屁股差点没给我捂烂!”
听到这里,齐向然转头看他一眼:“现在凑多少了?”
“零零散散的,六七万吧。”严彭彭埋下头,闷着说,“加上之前他从我这儿拿的那些,也有个八九万,到时候给了他钱,就把小珍带京城去。管他拿这钱是吃喝嫖赌抽也好,总之我不能让小珍跟着他这种爹。”
齐向然望着天空抽了会儿烟,幽幽道:“那你们这真是私奔了啊,就跟那老戏本里头的小姐书生一样。”
严彭彭觉得他这个比喻好笑:“那他妈能一样么。”
齐向然笑了两声,问他:“你妹妹已经在那边了?”
严彭彭点点头:“住我妈那儿,但住不了太久,她那儿有个小儿子。”
“这一走,估计不回来了吧,”齐向然给了他肩头一拳,“开始新生活了啊兄弟。”
“我就在那边打工了,能挣不少,比在这儿混日子强。”严彭彭笑了两声,“小珍那技校也毕业了,找工作好找,就是滢滢上学得找人帮忙。”
“挺好的。”齐向然把烟掐灭,又用脚尖碾了碾,他挺为严彭彭高兴,脸上带点笑,“有对象的人是不一样,瞧这奋发图强的劲儿。”
严彭彭记起来什么,把他脚边的塑料袋拿给齐向然,“我把我那车卖了,够还你钱的。”
“别人的呢?”
“别人的只有再等等,等我发工资,也就半年一年的事儿。”
齐向然瞥了那袋子一眼,没收:“拿着吧。我又不养老婆,平时用不了多少,当提前给你们的份子钱。”
严彭彭歪着头把他上下一打量,“成,好兄弟,晚上请你吃大餐!”他也不搞推推搡搡那一套,直接就收了回去,拍了拍齐向然的肩,“你这身衣服不便宜吧,回那边家里去了?”
“没。”齐向然下意识往他身上看了一眼,衣服裤子是值钱,鞋子却还是他街边随便买的那双,这套搭得落在个懂牌子的人眼里都是不伦不类。
他没解释这身衣服哪儿来的,严彭彭也不在意,即将离开的人总有感慨,指着棵树都能吹半天牛,很不得抖落尽和它所有相关的回忆。两人换到他家里,吹着电扇边打游戏边聊,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齐向然正选装备呢,看了眼备注,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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