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在……”齐向然攀住他,歪了歪头,俏皮劲儿上来了,“你不知道的时候。”
踩着步子,跳一支简单慵懒的交谊舞,明明是第一次共舞,两人舞步却很默契。月光、暗灯、音乐,跳着跳着,裙子发出撕帛声,江纵将齐向然抵在落地窗边,呼吸炽热交缠,玻璃发出碰撞摩擦的声响,空气好像燃烧起来,满目都是被月光扑洒的火红色。
齐向然低喘着气,在江纵耳廓上舔舐着,问:“老实交代吧,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江纵深深地看他,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如同齐向然对他的感情错综复杂一般,他对齐向然有照顾、有习惯、有亲情、有兄长对弟弟的喜欢、有情不自禁、也有心动的怦然——不是只有爱那么简单。
或许这种感情早已经超越爱,就像他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生命的支撑和延续。那也不是突然爆发的东西,它像潮水那样蔓延,从每一个日日年年,一点点侵蚀心屿,直到淹没所有陆地,让岛屿和海洋变得稠密、亲切、不分彼此、互不可缺。
“说话啊。”齐向然看到江纵眼神里的专注,仰起下巴,跟他接一个吻,笑着问,“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啊?”
江纵没有回答,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窄窄大大的快递盒,放到茶几上,又给齐向然递了开箱刀,“打开吧。”
“什么啊?”齐向然有些惊讶,懒洋洋从沙发上撑起身,接过东西,“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啊,玩儿惊喜?”
说着话他便沿着箱子封口打开,这东西面积很大,包了好几层,拆起来挺费劲,但彻底拆开包装那一刻,齐向然动作顿住了,震撼地睁大眼。
“如果非要说什么时候,”江纵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我想应该是三年多以前,在给你寄出这件东西的时候。”
他到齐向然身边,循着记忆在那东西边上一摁,四角的微光即刻亮起来。
“那时候我想我大概会没命,所以出国前提前约好了寄出的日期。”江纵说,“没想到当天出了那件事,你并没有收到,我问过齐叔,他们给你收起来了,放到了杂物间,也没拆开过。”
齐向然低头,安静地看着手中这幅相框,他认识这东西,是闪蝶——数不清的各类珍稀闪蝶,大大小小有疏有密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只巨大的、翩然欲飞的蓝紫色蝴蝶。
柔暗灯光下,它们的翅膀反射着近乎五彩的微光,璀璨、细腻、闪耀。齐向然简直难以形容他见到这副标本画时的感受,因为这种美丽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也太无与伦比了。
“这是你的成年礼物,然然。”江纵对他说,“不是没有,它只是迟到了。”
听到这话,齐向然几乎立刻眼眶就热了——他耿耿于怀这么久,刚跟江纵再见时还阴阳怪气提过的成年礼,原来不是没有,只是迟到了、错过了啊。
“为什么……”齐向然用力吞咽,他没敢看江纵,手指一点点抚过相框,珍惜地,用力地,“为什么会送我这个?”
音乐声还在响,那么一首柔缓的英文歌,轻轻的,江纵伸手,从相框背后拿出来一张折叠过的贺卡,放到齐向然掌心,齐向然屏住呼吸,慢慢打开它。在这打开的过程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童年的夏日午后,葡萄藤下的小孩在拨弄树叶后的茧蛹,没拨两下,有什么东西从那浑顽的躯壳里爬出来了。
先知先觉的,他感觉那东西是自己,因为他忽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空气中有风声,带着树叶响,哗哗,哗哗。
迷惘、茫昧,他不知去向何处,有什么声音在蛊惑他,往下跳吧,跳吧,于是他从大树上往下跳了。他以为他会死,却在即将堕地时长出来翅膀,自救一般扇两下,便有一股合宜的力量托举他向上,他试着用力,只朝老天的方向,那翅膀的力度越来越让他惊讶,不知过了多么久,耳边已经没有别的声音,云像轻纱一样拂过他,这时候他才记起要往下看。
山水如画,大地苍茫。
原来飞起来这样简单。
“因为我觉得你就是它。”江纵从身后将他搂住,一个坚实、温暖、可靠的怀抱,是齐向然从小到大的心之所往,像狂浪中的港湾,黑夜里的归属地。
“因为我想告诉你,”
江纵低声读出贺卡上铁画银钩的几个字。
“然然,像蝴蝶一样长大吧。”
(全文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