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休息日的原因,今天马场人还是挺多的,赛道上举办了个小型障碍赛,有不少人在围观。齐向然没上前凑热闹,只在一旁慢悠悠地遛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CC说着话,想是实在太久没见,齐向然的声音气味也有变化,CC虽然没给他尥蹶子,全程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傲样。
齐向然正想办法呢,忽然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见着你。”孙海侨手搭着马鞭,嘴角挂着笑,那笑可太僵硬了,齐向然一打眼就能看出他对自己仍然心怀芥蒂,“齐小少爷最近可好啊?”
“托孙哥的福,”齐向然没所谓地一笑,“还成吧。”
孙海侨淡笑不语,不着痕迹地打量齐向然和他的马。
齐向然的身世除了两方齐家没人再知道,孙海侨左右还是带着那些人,说不上太尊重的态度,却没像之前在ktv那次一样对齐向然冷嘲热讽了。齐向然隐约猜得出原因,要么是他们被江纵敲打过,要么是见着自己出现在这种地方,疑心自己东山再起了——毕竟这种会员制的高级马场,没点身家的人还真进不来。
所以他在衡量、在斟酌,在评估齐向然是否因为某些原因,又有了他不好惹的身份,再度跻身上流世界。
“这马不错啊,”孙海侨扫一眼CC,看出来这定然是匹价值不菲的赛马,观察着齐向然的神色,试探道,“纵哥的?还是马场的?我瞧着它脾气不大好,要不然你试试我这匹,可是温顺得很……”
话还没说完,CC忽然喷着响鼻往前踏了两步,像从前它习惯性的撒娇那样,主动低下脑袋往齐向然怀里凑。这是记起来了?齐向然揉两把它的耳朵,轻笑了声,“我的马。”
孙海侨张张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齐向然已经没耐心应付他了,这些年他早明白一个道理,注视和讽刺不过也只是注视和讽刺而已,既不是刀、也不是剑,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管那些路人甲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抬眼,江纵出现在不远处,齐铭在马上冲他招手:“小然!”
齐向然冲孙海侨指指那头:“我哥找我,先走了。”
说完他亲昵地拍拍CC的脸,马镫也不需要踩,翻身上马的动作利落极了,抄住缰绳,一眼也没多看孙海侨,便朝江纵他们去了。
在孙海侨看来,这态度自然目中无人得很,左右朋友像比他更受冒犯,毫不收声地嗤骂:“有纵哥撑腰又怎么样,不就是个野种,傲个屁啊他傲。”
孙海侨没吭声,盯着江纵身边那个对齐向然热情之至的男人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是前段时间自家父亲使尽千方百计也没能得见一面的那位……
忽然,他脸色一白,“别说了!”他打断他们的冷嘲热讽,众人不解,他也不解释,跟被鬼撵了似的转身就走,近乎是落荒而逃。
孙海侨后面怎么想、怎么说,齐向然全然没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都是在前面等自己的江纵。他不是没见过江纵骑马,相反的,以前他们放假时江纵常带他来,只是小时候他更多是弟弟对兄长的崇拜和艳羡,而现在则完全是从男人对心上人的角度欣赏、品味,视线一落在江纵身上,就像被钉子钉住,死活都移不开眼。
“听说你这马不错,”齐铭跃跃欲试的,“咱仨跑几圈?”
齐向然这几年时间都没机会碰马,技术肯定不如从前,但他一点儿没怯,舔了下被风吹得干涸的嘴唇,“来!”他有些挑衅地乜了眼江纵,唇角带笑,“准保你们跑畅快。”
马蹄声、破空声,这是速度带来的自由和酣畅,齐向然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花名并不是虚传,他马术甚至达到专业水平,不然也不会特地买匹冠军马养着。跟两位哥哥跑了几圈马,他兴致未减,又盯上了赛道里的障碍赛,江纵和齐铭都不参加,他摆摆手就去报名了。
江纵驾马跟齐铭在场地外悠悠地踱,两人目光都落在一身飒爽马术装的齐向然身上,宽肩细腰长腿,说不出的神采英拔,携着那匹皮毛油亮的纯黑色霍士丹在场上飞驰,一个人就能独成一道风景线。
“来新南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小然这么开心。”齐铭笑着对江纵说。
江纵也淡淡笑着,目光始终跟着齐向然走,蓝天、白云、草甸,阳光下,齐向然张扬的身影简直比他耳垂上那对蓝宝石耳钉还要耀眼。“赛车、骑马、滑雪……”江纵说,“他喜欢玩这些。”
“真奇妙啊。当时在医院找你借火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咱俩还能有这种缘分。”齐铭长长叹一声,又问江纵,“真的决定好了?”
他问的是两人出国的决定。
江纵点点头:“让他出去学点东西也好。”
“那我也不多劝了,你这行确实也趁早别干,没日没夜加班,身体哪儿能受得了,好好养几年也是应该的。”齐铭说,“等你们以后回来,干脆来京城帮我忙算了,帮我减轻点儿负担吧,你瞧瞧我,陪你们出来玩儿都得关机才行,家里头催得不行了,等我回去,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休假。”
“到时候再说吧。”江纵看他一眼,“日子这么长,什么也说不准。”
齐铭觉得稀奇:“不敢信啊,”他打趣地看着江纵,这个无论做什么都有既定计划的男人,“这种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江纵沉默了一会儿:“有时候这样活着试试,也不错。”
“行吧——总之不管你怎么活,”齐铭像每一个放狠话的哥哥那样,“要敢欺负小然,看我不把你皮给扒了。”
江纵微不可见地一笑,没什么搭理他的意思。枪声响,他又抬眼望向齐向然,齐向然跨着那匹几乎跟他合二为一的马,携风带焰,箭一般冲了出去。
那个自由热烈明艳耀眼的齐向然又回来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驰骋的地方,是江纵囚笼下的莽原,他灵魂的勃勃生机亦像一条锁链,牢牢套住江纵。这场权力的游戏最终终于达到绝妙的平和,一切都甘心情愿,臣服者享有特权,当权者亦肯臣服,世界中心、天涯海角,他们要用下半生相携走遍。
吃过饭,齐向然嚷嚷着腿疼,跳到江纵背上让他把自己一路背回了家。
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在饭桌上酒也多喝了不少,有些朦胧的醉意,趴在江纵宽厚的背上,一会儿说起他今天在马场上的表现,一会儿吆喝想跟齐铭一道回京城玩儿一趟,一会儿又惦记起江纵的身体,欠揍地问他背自己这么久还能不能行。
最后屁股上挨了几巴掌他才消停,下巴搁在江纵肩上不吱声了。
见他这样子,江纵暂时没打算把倪辉的消息告诉他。
倪辉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江纵没查到,不过他前几天上班时收到了一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房产证明。银行卡密码是齐向然的生日,里面的钱估计是倪辉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那张房产证明便是下坝村那套小院。
别的什么也没了,他连一句话都没留。
打开门,齐向然便从江纵背上跳下来,边往卧室走,边一路脱沾满酒气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江纵看了眼齐向然,想到借着微醺撒野的猫,倒也没说什么,耐心地一件件捡起来,跟自己的一起塞进洗衣机。
再等齐向然出来的时候,客厅的光暗了,只留有四角的氛围射灯,还不如从窗口倾进的月光亮。有悠然的音乐声,英文歌,齐向然赤着脚,踩着月光和鼓点,来到江纵身后。
“要跳一支吗?”抬头看了看月亮,他轻轻抱住江纵。
江纵转身,呼吸忽然沉了些。他见到穿一身暗红色吊带丝绸短裙的齐向然,微湿的长发,月光下锁骨泛着莹润的光。
“好不好看?”他问江纵,仰头望着江纵时嘴唇有些略张开,明明四处都昏黝,他眼睛却那么亮,亮得艳丽,亮得像一泓星河。
“什么时候买的?”江纵抬起手,在齐向然喉结上流连地摸,这种倒错的美丽有种哀婉的脆弱感,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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