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法师来过,都未能处理妥当?”这个王玖镠原本也是猜想,凭着吴巽的年纪以及他这种并非原住民的身份和小琉球上宫庙的数目,是怎么也轮到他身上的,即便他再得真传与天资过人,这世道还是以老为尊的惯性,吴巽往门框上一倚,冷笑摇头
“还不是因为能来的都来了,也都伤了残了才不得已推我进来送死的!这里虽说无人敢进,可白日黑夜都有巡捕房和稽查队看守外围,毕竟是贵人宅邸的街巷,有了偷摸的事出那些坐在共治所中的老爷可就乌纱不保了,因此我原本有过想法漏夜来探探路,也就只好作罢!”
王茅二人听到此处心中齐叹“你若没夜里有过动作,怎会知道如此详尽!”
“我再问一个,你们答完就走!”吴巽眼神不善地瞥向那妇人鬼,她肩头一颤,生硬地点了头,赶忙催促着小女鬼多吃些施食香
“这屋中大多是烟鬼、短命鬼和一些生前手脚不干净的流民重业的,你们母女穿着整齐又身无厉怨,在此处竟然能住下如此久?”
说到此处那妇人鬼哭得更凶,这哭声如同在脑中拨弦奏乐,扰得人眼角发胀,气息变乱,大抵晓得了这母女的确受尽了屋中野鬼的欺凌,他们为了争抢金纸甚至还会撕咬打压,母女二人不敢奢望施食金纸,便长期躲在这尽头的房间中,靠着院中被阴戾所染而亡的鸟鼠为食
王玖镠熄了线香尾让二人快些离开,随后跟吴巽说这间屋子得仔细瞧瞧,可三人刚入屋,就猛然各持法器持诀向后,屋中想起一阵哐当物坠,一大一小两个面上淌血,五官溶毁的鬼魂被拘魂链与蛇鞭牢牢捆着嘶叫挣扎,胸前还有被师刀划裂的口子逐渐涌出腐臭的阴戾,耳中杂乱更加,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嘶叫,而是嗅到了气味的其余阴魂也聚集而来,将三人两鬼唯独到了这处廊尾
“你说说你,做了鬼也该有个二十年向上了罢,能阴害了三个师公,怎么就没想想一路走来谁都不问,唯独问了你们呢!”
吴巽眼睛没往那些丑陋残损的堵路鬼上瞧,反而手诀一换口中再发敕令,蛇鞭捆得更紧,鞭捆之中的女鬼嗓门更加尖锐,震得他头昏脑涨胃中翻腾很是恼火
可茅绪寿先他一步燃了符纸,掐诀敕令抛向二鬼,王玖镠一把香灰险些把自己撒得鼻头发痒,两个本就发朽的阴魂身上又如同被虫蚁啃咬一般多出好些窟窿,这才再吴巽厉声一句“闭嘴”之后咬牙停下,那些原本挨近的头排鬼瞧见,也有所忌惮地向后退了退,但王玖镠嫌着不够,又一把香灰随手一扬,将一众阴魂逼退到十步以外
“你们不赶巧哦,我家中人晓得我最近老是碰上硬的,给了我好些掺着雷击木灰屑的天公灰,二阳极致,还有哪个想尝尝滋味的?”
他这么一说,原本嘴里还在逞能的也安静了不少,群鬼发出蛇吐般的低声,瞧着茅绪寿手腕发力,将那小女鬼甩到了众鬼之前的空地,她的阴气甚至在那妇女鬼之上,受了这等至阳的香灰身上窟窿的大小也仅大鬼的半数
“如果你们不乔装母女或许我们也未必那么快察觉到诡异,这屋子阴戾太重又有血咒的法效扰人,可唯独你们所在的这间一进门后便反而头脑清爽不少,这就表明此间无外鬼再进且血咒对其中阴魂作用不大,你们阴气太纯,可本就是这处地基主?”
但那小女鬼没有答他的意思,反而不断散出身上阴戾,长大了牙残舌黑的嘴艰难喘息,她周身的阴戾顺着拘魂链向上,茅绪寿持链的手连同露出的前臂已爬上了如同淤紫的斑块,透骨发凉,他叹一口气
“绞杀一个地基主,即便再行正法我身死之后也得是履行生杀因果受刑多年,但是……”他说罢另一手已翻找出了那把黑木匕首与一个扎好的草人
“但是我可以假死一回,在这里选个倒霉的做我的替童和你一并去了,这样既有人替我受了罪,你又更得戕害修行人的业障,你觉得我该不该快些下手呢?!”
说罢这就用匕首在自己前臂上划出一道,殷红的小珠这就凝聚渗出,他咧嘴笑出了声,瞧瞧那已是惶恐的小女鬼,又抬眼向那些本以为今夜能大快朵颐的恶魂,有些知道自己可能捞不着好处又有魂飞湮灭的风险的已经躲藏而去,剩余的缘由各有复杂,但大都是些阴戾也重,就想赌上一把是否能像前些大恶鬼那般捞得个修行人当自己交替的,他们蠢蠢欲动,却也没谁打算先发制人,惹得三人皆是满眼讥笑
吴巽也手中发力,将那大的扯拽而出,另一手掏出了一个一手握满的瓷瓶,拇指一拨瓶塞便滚落到地,不一会儿不仅众鬼惶恐,连王茅二人也颇是受惊,这气味,是与玄黄堂上那些拘魂灯相似的油腥,这是人的尸油!
“我就没茅道友这般慈悲还让哪殿阎君判个公道,今日敢来便知会背负因果,横竖都是记上簿的,我求个眼下痛快,我想我用这油烹你几个时辰再送你下九幽,那些被你戕害的也会为本师求情的罢!”
说罢这就手中一甩,瓶中浑油溅上了两个被钳制的恶鬼,王玖镠也顺势向前拿下油灯的灯罩,让那瘦弱的灯苗也得些威风,与吴巽换了个眼色
其实三人心中皆是忐忑,这两个年岁能当自己祖辈的阴魂也不是他们口中所言的好打杀,之所以能撑到眼下,全然仰仗着自身苦修的成果与师承的这些法器狠辣,自己又何尝不是搏个声势气焰,给自己寻条生路
竭尽全力将这二鬼拿下,那么这屋子里皆是阴戾沉重的,也会耗到没命;分出力气去解决了屋里其余的,这二鬼但凡有个缝隙脱身,自己便会落得比前些个进来大伤元气的还惨的下场,又是一副四面楚歌的惨境!
第64章 鬼咬痕
吴巽气息放低,就怕稍有疏漏便让这二鬼察觉出自己的惶恐
阴物之所以能伤人中煞,定是先乱人心智让人生怖,从而利用三魂动荡的空隙趁虚而入,更有胆小些的不用费多大力气,仅仅一般的恐吓便可让其吓掉一魂,从而附身于上,让其心智大乱自残寻死,替了自己受业于原地当孤魂野鬼,或是占了此人的寿数去还自己戕害他人所折去的阳寿,填补业债少受刑法。
也因如此,三人在进院之前便各自取了一魂于坛上请在坛神明连同待命的兵马看护,如有不测,附着那一魂的烛火便成了引路灯不至于身死此处;再来便是待命的兵马瞧见吴巽有难,也可当做急令入屋救主,而不用再策鞭发令。
“多说无益,你们二人谁先开头,我这也好替他燃火定魂。”
他眼神使向茅绪寿,好歹二人不是头回共患难,况且王玖镠打从刚刚开始就心中叹着“这人换副面孔乔装起来还真狠,还真以为他是痴呆直路的脑袋不会说瞎话。”
“吴道友,若还用想想,贫道就先送这位上路了!”
他手上的淤紫已有连成小片的趋势,那拘魂链之下的小女鬼都显露出些难以置信,因为到此刻还能平静说话面不改色,得是多硬的汉子才能忍下那透骨的刺寒,但没容她再想,茅绪寿又在那持链的臂上的口子加深划去,血珠在渗出灰紫的手臂就被这阴物的阴戾所染起了白霜
他冷淡着神情向那锁链之中的鬼魂挑了挑眉,殊不知另外两人已是掌心冒汗,耳旁擂鼓,而那些嗅着血腥味的恶鬼虽然眼中放光,却也忌惮得只敢再吵闹出些动静,就这么瞧着茅绪寿口中念念,用那草人在自己伤口之上磨蹭
“替吾行路,往复阿鼻;奖罚罪刑,皆为因果……急急如律令,孤魂野鬼速速来!”
敕令声落,将握着草人的一臂伸直而向对面阴魂,王玖镠也助他一臂,燃了勾魂的符纸这就投去,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五官皆腐化得模糊稀疏的阴魂就这么不由自控地从那拥挤的阴邪之中被强硬拉进了草人之中,王玖镠这就手持白布条将草人腹上再扎一圈,茅绪寿则手诀两换,定魂在内
吴巽手中的那妇女鬼尖叫甚至赶超了这就要与替魂一齐上路的小女鬼,随后他再咬牙挥动其实已经疼的麻木的手臂,将鬼魂朝向了南面的窗户
吴巽赶忙令了兵马,只见那扇圆拱的窗户这就在无人靠近的情况下闷响启开,随后小女鬼感到浑身热烫,这就变成了一团火球,茅绪寿持诀朝着燃着的亡魂持诀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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