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聚集到陶月逢身后,而柳萑似乎因为自己的法袍染了些盲头尸的秽物颇有火气,一脚将那坛上的石尊与香炉踢翻,若非冯常念拦着,怕是他还得揪着厉刀猛的辫子再来几个响亮的耳光才算解气
“而今世道已经不是从前了,无论是青月谷还是其他蛊族终究都是会被外面的洋枪大炮轰开山门,若是真的再找不到养蛊修身的地方,那么我们这些靠山吃山的乐意迁寨也是死路一条。”陶月逢冷眼朝着厉刀猛说完这番话之后将坛上一个盛满了种子的小银瓮收入了自己布挎之中,厉刀猛则艰难地抬起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痛苦地大笑出声
“即便是死,我草蛊一族也要死在祖地!我用七年炼成了能把你们虫蛊做食的藤蛊,已经传给了寨中所有的青年,青月谷与我们已是不可能和解,你们逃去天涯海角,我们西藤族就追去天涯海角!”
陶月逢当即转身揪起他那同样银铃坠后的辫子,毫不客气地给了厉刀猛两计耳光随后又将人摔到地上,柳萑看得大气都不敢喘出声,只得咽了一口干涩的唾沫心里暗道:女人狠起来,还有男人什么个事
“你……你弄得死我……又如何!这山里多的是术士和鬼怪……宗主……宗主助我西藤大胜蛊族六寨,我死得值……死得值……”
想必是那蛊蟾蜍的毒性彻底胜了他体内的草蛊,厉刀猛虽然还未气绝,可也已经昏死过去,众人赶忙修整队伍从他现身的那处进去,果不其然走了一段便是山崖,而崖前还有一段窄路向上,怪树更是枝杈错密,阴森非常
魏通宝在路口将走马灯举高想看清多些,可除了自己脚下之外根本亮不进这阴魂窃笑的路中半点,就在他想先行两步探探脚下的时候忽然身后一阵胭脂气息,冯常念先将他拽回,再一把夺过了他的走马灯,只是灯火映着她已经有些被汗水化糊的脂粉,难免让人觉得就好似一个活鬼站在自己面前
“我家仙姑刚刚说路后面是后山,在那里怕是有她熟悉的阴气,让我带着你们过去。”
还没等众人答应下来她便已经踏进了树荫之中,一些在暗处的炼鬼本想借着此地阴戾浓重之势扑这一众人个狼狈,怎知冯常念一路哼着高低拖沓的调子摇晃着她腕上的银铃,那些冲在最前头的便被她身后若隐若现的烟罗大鬼给做了点心,而那些看见情形不妙想要往后逃窜的也多少在这鬼魂的拉扯之下缺了胳膊断了腿,成了段沅那颇久没现身的鬼王一顿难得的饱餐
“我们这些术士只会放兵马探风看路,可在这里就是个送死,真是辛苦两位的仙家了。”
韩不悔挥了九凤剑斩了两个被茅绪寿手臂上血气吸引而来的,看到有胆上前的越来越少,这就朝着冯常念喊去一句,怎知冯常念冷笑一声并未回头,倒是走在最后的柳萑挤到了他身后凑近耳旁
“韩道长,您明知道我们家的仙儿到了南方法力受困,我干娘又是个最爱把人往坏处想了的,你这话简直等于在对她说我俩也就探个路,吃几个路旁野鬼的作用了。”
王玖镠听后险些没憋住笑,可一抬眼看到冯常念回头的眼刀,赶忙往茅绪寿身旁凑了凑,让她的杀气往韩柳二人身上去
“如果你不是个窝囊玩意儿,老娘用得着陪你来这邋遢地方么!认了你这么个小子,也真是我倒八辈子血霉了!”
韩不悔本以为挨骂的会是自己,却没想到柳萑才是她眼刀所杀之人,刚要结结巴巴地替这母子二人打个转圜,怎知又被柳萑一掌捂上嘴巴,这掌心的冰凉让他瞬间从头寒凉到了脚底
“是啊是啊,干娘最疼儿子了!”
他这小儿撒娇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一身鸡皮,冯常念又骂了几句便转身回去接着领路,他们又走到了一片设着法坛的荒地,而这法坛之上还有一个被血书符箓的法绳捆绑着垂头跪地的男人,靠近了一些,这才瞧清此人身着窄袖洋服衬衣浑身污浊,吴巽忽然推搡着冲到最前,睁大了眼睛确认之后大吼出声
“陈敬肃!”这一声可让段家兄妹以及王玖镠都面色骤变,几人也赶忙冲到他身旁,只见玄黄堂陈家的公子陈敬肃缓缓抬头而起,但他两眼皆是血痕不见瞳仁,像极了当时玄黄堂的化主黄禀尸毒钻心的模样
第165章 暗堂仙
几道惨白的光亮随着吴巽这一声喊叫从头顶的浑浊割裂出来,陈敬肃缓缓抬起头来,两行血泪刷过了原本的血痕,众人纷纷捏紧手中的法器紧绷起四处忽明忽暗的轮廓与窃笑,唯有冯柳二人齐齐合眼口中念念。
就在吴巽听到陈敬肃开口吼叫而冲去那法坛的时候他们又齐齐睁眼,只可惜冯常念摇铃为令的那一声出慢了半刻,虽说她这一法打到了陈敬肃面前的香炉,却还是没有让心急的吴巽躲过被自己这尸毒颇深的表兄一口咬上肩头,吴巽与他纠缠滚下法坛,若非茅绪寿一把盐米打得陈敬肃身上炸出火花松了口,吴巽极有可能已经被他顺势往上咬住侧颈
“你冲动个什么!”韩不悔将他一把拉到众人身边厉声叱骂。
吴巽站稳之后并没有太在意自己那不断渗血而出的牙印,而是焦急地拦下正要对自己表兄狠狠一链抽打上身的茅绪寿,这不仅让茅绪寿的拘魂链打到了他自己的胸膛上面,也让全然失智的陈敬肃再度以手上已经尖长得如同尸变的指甲划上了自己后背,让众人更加混乱不堪
“别……还有别的法子!他不能死!”吴巽咬牙挤出一句,王段二人将他吃力地拽到了远一些的地方,而其余的几人则不断地变换脚下与陈敬肃周旋,韩不悔则用九凤法剑划破了指腹捏诀上法口中念念,随后敕令呵出,以血醒了镇尸符,趁着陈敬肃不备分别将符纸粘上了他的后背、前胸以及眉心
“尊吾符令,煞退十方,急急如律令,敕!”
敕令再出,陈敬肃那原本已经要直戳王玖镠胸口的指间锋利忽然胶在毫厘之间,随后三张符纸无火自燃,惨叫声又惊出了树丛暗处更多的动静,葛元白则急忙扶稳颤抖不已的他,这才没让他后倒摔破了脑袋
那个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肩头的吴巽顿时松下一口大气,这才感到自己半身疼痛非常不由得哼出几声,而挡在他身前的王玖镠却没有挪动半步,只是低了低眼睛看向那拦在自己胸口的一条粗布补丁裹着的手臂
“你从哪冒出来的,刚刚看你不还在月姨身边的么?”王玖镠忽然笑出声去问,茅绪寿将自己紧绷得发僵的手臂撤回,躲闪着他的眼神搪塞一句
“他的目标就是吴巽,我们拦不住。”王玖镠又斜眼看了看还在五六步之外的几人,心里泛起一阵波澜,虽说眼下不宜玩笑,却心头发痒地就是想多逗这人几句
“那我是该谢你救命大恩了?!毕竟那一爪子破了皮,可能我还没掏到药就得站不稳了,你是焦心我直接被他掏了心呢?还是担心我这会儿没了,后面你伤了没人救呢?”
冯柳二人在陈敬肃跪坐的那法坛前面仔细查看,其余的人分别在玄黄堂这表兄弟两人之间忙活,茅绪寿四下一瞥,这才缓下了些心里忽起的慌张,两叶柳眉怒出了棱角,唇间磨蹭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
“大家是为什么来这鬼地方的,只有你能让那位听令,没了他,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个理由恰当妥帖,也是王玖镠料想之中的,虽说身后的吴巽正在因为上药的疼痛吵闹得很是刺耳,可却还是没让他心里古怪的悸动平静下来,他环了环四下,除了那法坛上的香火白烛以及他们身上这两三盏苦苦挣扎的油灯,辨不得方位,也看不见出路,那一句原本想要咽下的话还是情不自禁地涌到了唇边
“那我真的死了,你哭我么?”
短短一语,却让本就被他刚刚两问给逼得心如擂鼓的茅绪寿更是不知所措,甚至连想扭头躲闪的那一丝力气都从抽离了身上,他狠狠地咬上了自己的舌头,这才没让自己同这人一样说出些胡话来
“你别……你别疯!”满口的血锈让他清醒不少,他将自己差点也随他一起疯了的那句随着这满口的腥甜咽下,这就转了脚下往冯柳二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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