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巽看看茅绪寿又瞧瞧身旁这个分明秀色可餐却也无比招人嫌的矛盾之人,又再次不知所措起来,茅绪寿闷叹一声拍了拍他肩头
“她向来不爱跟我说话的,你下楼去拿早饭与她一块吃罢,我去就是”说完就开门再次进屋,用着茶水壶中的热水简单梳洗之后瞧见自己亵衣的系带竟然错了上下,不由得朝着床上被自己刚刚随手盖回被子而“安详”许多的那人
他梦到了他上山之后段元寿曾经来过水元观看望的那回,他恨这人便从始至终将他关在门外,段元寿留下了一包小满与几张小银存票,再附了一句若是有难处又不想见他,便往着广州去,在恩宁路上有一户李公馆,当今的当家人李天澜是曾经段家的挚交,不会置他不理,段沅寿走出一段之后他忽然开门去追,可是那人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让他心里埋怨多年,也成了多年旧疾的梦魇其一
昨夜的梦里,他跑到了赤红滚滚的蓄阴山,看到段元寿在一处陌生的山坑边沿朝他慈笑招手,一声声地叫唤他的名字让他随自己回家,可就在自己靠近之时才发现是恶鬼邪魔化出的心相,而将他从这险境中救出的,便是床上这个疲累得无比安详的人!
福如巷西岔口处的药铺“百草生”是庐州城中最齐全的一处,茅绪寿虽然对药理不通多少,可他昨日听着葛元白与毛诡打趣时说起王添金曾经与他们说起自己的弟子是副学医的好脑袋不假,可毫无医德可言,随着自己脾气添一钱半厘的常有的事,因此除了祸害自家人也没谁敢提让他去坐堂问诊
“劳驾,家中有人高热,想拿几帖药”账台里那带着西洋眼镜的问了几句之后便给他药汤的料子与自家的丸药打点妥当,刚出了百草生的门,便看到一个身着鸦青大氅,洋装笔挺梳着油寸头的人正站在街中定睛而向自己,两人就这么站了片刻,才齐齐露了笑脸快步凑近
“师弟,还以为你要认不得我了”茅绪寿的确有些认不得,吴绪涎在水元观中向来是着装最为规整,这剪去了蓄发换了长褂衲服的,怕是换做自己亲娘都得多看上几眼
“师兄你怎的也下山了?你这模样……莫不是被我拖累的?!”吴绪涎在返庐州的路上各种编排遇上了茅绪寿如何向他说自己下山的缘由,最终还得是肖苇替他想来的那个——因为当日被观中上下看了丑,只得出世来护道门清净
“说来话长,我本就是打算再瞧瞧这个生长了多年的地方,没曾想师弟你也回来了,那我可不放你走了,匆匆一别,还以为自己心里的话就再没得去说了。”
茅绪寿只好转身回了百草生,掏了半块交代堂中把药送去东海巷的“山眉楼”,只是吴绪涎领着他走的路很是古怪,他没落脚在旅店小馆一类的,而是得走过大半春花巷这等下娼破鞋站门招客的乌烟瘴气,虽说这岔口里面是处清净的小楼雅间,却也让茅绪寿浑身拘谨起来,并没在屋中坐下,而是背窗站在了临门的地方
这屋子早就做好了有客到来的准备,炭盆烘暖,茶炉飘香,吴绪涎褪了大氅与那窄袖的洋装外衣,倒满一杯清茶朝他而去
“从未和你说起过,我下山并全然是那日的事,这是我已远亲的房子,你走后不久我这表姑就去信上山说自己病不见好想见见我,怎知照料了几日人就去了,赶巧师父为了避咱们那日的嫌把山门关了,我也就只好暂时住下”
茅绪寿没有半分怀疑地在屋中坐下了,反倒还对自己拖累吴绪涎而内疚得很,一连好几声道歉,屋里有道门中人一闻便知的荡秽香焚过的气味,他也觉得吴绪涎住下后洒净用的,屋中那个术法封坛在了床底,怨戾极重的阴魂就连一点气味都传不到来人的鼻间旁,只能在暗处微微颤着
吴绪涎把自己在来路时编排得滴水不漏的在他下山之后水元观如何遭到各堂口宫庙以及城中信众的恶言相向给说得有板有眼,茅绪寿起先想告知他刘濑吟在宝泰隆一事,却发觉此人怎的也不给他插嘴的契机,再听下去便觉得有些头脑昏沉,掌心烧灼起来,即便坐直了身子硬撑,也没过得一会儿就因为气息不顺地前额砸上了桌面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吴绪涎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他嘴角微颤,肖苇说过这人喝下了掺了“一晌欢”的茶酒之后约莫半刻就会宛如醉酒地蒸了绯色上脸,待得侧脖处也染了桃花色,便就是真的药已攻心,为所欲为之时
“我……我这几日受凉了,许是药没吃够,这就又发了病”吴绪涎极力压着心中的狂喜将人扶正,随后一脸眉头骤起的焦急在他手心一番揉搓,又抚上前额,床下传来了一个细微的挪动声响,他赶忙背手起诀,心中默出一咒给了坛中阴魂一个教训,茅绪寿这就被他问都没问地搀上了一臂,脚下摇晃地往那张床帐素净的床铺而去
“我这简陋了些,你既然是染寒的高热,那该是没过多久就得身上发凉了,床近炭盆,你躺一躺,总比坐着暖和好受些”
茅绪寿本想拒绝,可一开口便如同喉上被浇油点火一般的难受,待得那声模糊的“不用”出口时,自己已经被拉扯到了床沿边上,他顺势扶上床梁,喉中虽有缓和,那一旁炭盆的火却好似让本在胸膛的火得了助力,这就碰撞往下,烧上了周身,他松下了领口的扣,虽然依旧喘息吃力,但总算能让吴绪涎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劳烦师兄替我跑一趟东海巷的山眉楼,就问药送到了吗,然后该是会有人来问你我在哪处的”这话有些缺这少那,可到底吴绪涎听得出他要找的是谁,这就想起了等闲倾那夜与过往他暗中看到的种种,一手撺拳指往着自己掌心的皮肉戳去
“好,你等等我”他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茅绪寿这松了领口算是帮了他个大忙,可这人已经坐下好一会儿了还没等来脖上绽出桃花的红粉,他不禁有些着急,索性将掺了“一晌欢”的茶水再倒一杯,说着好话灌着茅绪寿喝下后便下了楼
他在楼门前站了片刻,便见着几个领口松散,提着裤腰的窄袖立领人从那春花巷来路快步而来,吴绪涎瞧了瞧那几个比自己小些年纪的,面色潮红眼中发亮,向来是头回尝到这身为男子的甜头
“东海巷的山眉楼”他一句寥寥之后便转身上楼,而由三个领着的几人则继续朝前去,从这一街荒了五六处的半旧小楼前的窄路绕进了大路,在地的人都晓得,自打半年前里挨着春花巷一侧数过第四门的楼上死了个被人放血掏心,浑身赤条的兔爷之后这巷子便是夜夜听到鬼哭敲门,但凡过了正午,就没一个敢再抄近路进去往城东去的!
茅绪寿感到那奔涌在全身的热流已经将自己的骨头融去了大半,腿脚发软的他已经倒在了那血迹未全部洗净的铺盖之上,他一通乱摸地去抓那原本支撑的床梁,却越来越使力不上,恍惚之中一道火光划过了瞳仁,他面露惊讶地大口喘气,自己竟然回到了前些日子荒唐的梦,养阴山遍地狼藉的赤焰猖獗,恶鬼嘶喊之中一个眼神空洞,面色冷淡的人朝着自己僵直而来“你……你想如何?”眼前这个“王玖镠”与那日一样没回他半句,茅绪寿感到自己耳旁擂鼓更快,本该恼怒至极的他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咬得自己下唇见了血色,极力想让自己不知为何忽起的那个可耻的念想清醒散去
第121章 桃花痕
“这陶家也并非就是青月谷的正主之家,听着我师兄说过,陶家坐上了圣女尊位也不过百年左右的三代。光绪三十年那会儿我去败西村找了趟师兄,看看剩没剩下两根骨头留个念想,结果满地死的也没个面熟的!前一月收了个事主的法金替他扰得商行对头家祖坟不安,我被那家人逼着斗坛了几回,嫌累,索性就往云南去了趟,本还真想去拜访下青月谷的,怎知那会儿恰逢云南大旱,绿营又被清廷以减少国库消耗的由头削减不少,我还没走到玉溪河附近就险些被番鬼白军给拉去修那跑蒸汽车的路,全靠用了些乱七八糟的杂术脱了身”
韩不悔的洋烟卷一根接着一根地熏得刘濑吟直冒眼泪,可他也不敢去怨,毛诡手诀两换,一枚铜绿斑驳的咬口钱打去,直接把那烟卷削去一半,拿起了身旁那西洋供盘里的一颗冬梨朝他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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