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莱楼的掌柜刚将一位宿客笑脸迎上了楼,一转眼瞧了个满眼草灰绿,他赶忙迎上,丝毫没有好奇此人的长相,王玖镠那点小伎俩也确实不足为奇,掌柜一瞥也大概知晓了此人是个外来的脚程客,客气笑道
“先生宿店几日,需要个怎样的房间?本店小间尚余,二三人的住得也包您满意,正巧眼下铺床房仅住一位……”
那人偏了偏身子,在八仙桌上放下了自己的布挎,片刻之后翻找出了一银元一小洋纸,毡帽之下传来了年轻的外地口音
“一间中房,先至下月初,随后……我可能再续上”掌柜自然有些震惊,本以为这是个素衣草鞋的小商,赶忙应下,在账房忙活片刻后亲自带人上了楼
这人少话,怕是挑剔清净,他便将人安排到了段沅住过的那间,就在进门之后听到了两声不算激烈的腹鸣,还没等客开口,这就吩咐了路过的伙计先上茶点,并告知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吃上刚出锅的热饭菜,那人几声感谢后将他送出门,他揩了把汗,莫名心虚生畏,挠着后脑下了楼
夕照染了窗,老板的女儿依旧一条乌黑整齐的长辫一身白粉花布的衣衫,她客气带笑地给几房客人送去了食盒,随后又撞见刚到台阶口的堂倌手上还有一盒,这才晓得乙三间又住进了客人
“这个我去送,阿铃你不知道,那屋来的人……有点怪!”那堂倌压低了些声音,这阿铃却小嘴一瞥,好奇问了缘由,随后桃颜之上流出自信,一把抢过那食盒
“我去瞧瞧,不就是进门没给你们看清脸嘛!还能长得如何,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嘛!青天白日的还能有青面獠牙的鬼不成!”
说罢轻盈着步子往乙三间而去,三声叩门,甜美客气地告知晚食送到,只听屋中椅子挪动,脚步渐进,房门一开,淡淡香气先上了鼻头,随后眼睛被那张白净如玉,眉如墨,高鼻薄唇略带女气的俊美面庞给瞧晃了神,这人瞧了瞧她手中,自己才有所反应,磕磕巴巴地开口递过了食盒,她感到面颊忽地窜上了一阵烫热,左胸膛也砰砰震响
抿唇轻笑,那人却自在地接过了食盒,低眉之时更是有那画中墨彩点睛描眉的精细美人之影,可没等片刻,房门生硬合上,她随门一震回了神,有些发窘地咬了咬唇快步离开,到了台阶口扶上了墙角,平抚了下胸口,心中暗叹
“不是恶鬼,是个神仙啊!”
第14章 晦气来
想必明日会是个阴沉的日子,万莱楼掌柜拨弄完了算珠在账簿之上落下最后一笔后瞧了瞧临近后院那窗户外窄角一处的天色,阴云缠上了大半的月,原本清朗多日的天色不知何时又沉下了脸,星光黯淡,这会儿已瞧不见后庭小院中那些花草,只觉得它们都被泼上了墨,只剩下了沉色的轮廓
再瞧瞧正对账房的墙上那块自己从洋货商行花了大价钱买回的西洋挂钟,再过两刻便及子时,他不由得打上了个哈欠,开始收拾略有杂乱的桌面
今日有四人入住,想必明日午后定还会有不少因药市而来的商人外客,他细心想着是否需要再备多几把油伞,这样外一明日秋雨纷纷,住客也好有个借处,将账簿落好,他感到眼角有闪动,先是瞧了瞧台阶并无人走动,随后刚开了账房中的斗柜门,却意外地瞧见后庭院中似乎站有一人,心中一颤,再定睛瞧了瞧,确是一人!
那赶忙将东西胡乱先塞入柜中,随后来到那窗前仔细瞧,那人身行不高,隐约看出耷拉着脑袋,可自己敲打了两下窗框却没得到回应,瞥了瞥在后庭悬挂的纸罩灯,才发现当夜的堂倌竟然没点,自己只好拿过一盏往了后庭去
“先生您是哪房客人?可是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他边说边像那人走进,但越发觉得古怪不已,灯火似乎照不亮自己之外的其余他物,那人也依旧没个抬头的意思
他莫名心中堵闷还起了寒毛,不禁有些慢下了脚步,忽地一股腥臭的气息上了鼻头惹得一个喷嚏,这让原本就有些不稳的脚下更有颠簸,他向前一踉跄,险些就撞上了那人,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双满是污泥血渍的方头鞋在灯火下照了个清楚,先是一愣,随后大叫一声后退出两步,晃荡的灯火下,一个蓬头乱发垂头挺立,一身脏乱墨绿八宝纹衣衫的人,正在用一双发灰空洞的眼睛生硬地打在他身上
这不是住店的客人!也不是他见过或是认识的任何一人!
他感到脚下似乎被一双手死死拽住,四肢开始发麻发软,自己无法闭眼也无法说话,只能在阵阵麻痛之中与那双眼睛两两相望,毫无生气的瞳仁和那浑浊发灰的眼白,更像被手起刀落,身首异处瞪着持刀者的被宰杀的鸡鸭!万掌柜使出了扛米袋搬油桶的力气才挪动了眼球,瞧见那两只垂在两腿侧,肤色青黑带紫,指甲浑浊且长的手,又不自觉地再瞧一眼那双鞋,那是人闭眼西去之后的寿材,是一双归西鞋。
万掌柜已因麻软嗅不到方才的那股腐臭,这不知怎的入院的“人”也开始不甘就这么生愣地四目相对,他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发出几声如同断裂的声响,看到之后连最后一丝发声的力气也被一股生自心上的恐慌而吞噬了去
那人的手指也开始生硬地屈了屈,随后就这么歪头迈步,步子沉重地逼近万掌柜,他不知自己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中衣,没有力气喊叫也根本迈不开一步,就只能这么看着这“人”接近贴上自己,再迈两步二人便可鼻尖相贴
万掌柜绝望至极,两眼一闭刚要认命,怎知脚下一软向后瘫下,他感到尾椎的疼痛开始借着脊梁骨爬上,赫然睁眼,看到被自己脚下拦截着的这僵硬的“人”还欲往前,但脚下有阻被绊正要倒下,万掌柜大叫一声滚向一边,那亡人闷声倒下,前额磕地!
万掌柜浑身颤抖地瘫坐瞧着,正欲起身,怎知那亡人先了一步,竟然借着脚尖之力就这么笔直而起,原本就灰黑狰狞的脸现下又添上了额前一凹陷的窟窿,更是不堪入目
他那浑浊的眼珠子一通乱转,随后忽地转向万掌柜,万掌柜原本撑地的手再次瘫下,发出悲怆的一声,眼角溢出两行温热,慌乱地用手挪动往后爬行,那亡人似乎也有了恼怒,生硬地咧开嘴露出带血污秽的牙齿,其中上牙还带着左右对称两颗如同虎豹那样的利齿
一进一退,你追我躲,可惜没过多久便后背撞了墙,就在那亡人想向前一扑时,忽地身后散出一铅白的影子,随后那亡人竟然胶住在了一半,倾斜着身子,脸上扭曲地定在了原地
眼中发昏的万掌柜用所剩无几的力气使劲去看,昏暗之中一副白面观音的好皮相男子正立在那亡人身后,他手中道指抵上亡人的后脑,铅白长褂的袖口还粗缝了一块颜色接近的补丁,万掌柜眼下一口唾沫脑中空白,这人又是从哪来的,也是个面生得很啊!
这男子面色冷漠如同寒水,两唇微颤似乎在碎念些什么,片刻之后另一手抽出一张明黄的符纸,将抵着的那手一松,极快地又闪身到了这亡人身前,粗鲁地将那符纸往正要倒下的亡人额前一拍,那亡人先是站正,随后浑身颤抖口中还发出刺耳的细碎声,两眼一闭,又重重地向后倒下,没再起身
男子转向已经面如死灰的万掌柜迈步而向,随后俯下身子将一臂横在万掌柜面前
“你搭着我起身!别碰手”
这声音倒是颇为熟悉,万掌柜想起了下午那毡帽压低,穿着清贫的住客,但眼下不是多想的时候,赶忙按着对方所说搭着此人的胳膊起了身
此人虽然清瘦如同个不禁敲打的书生,可力气却大的惊人,他起身之后又顺势环上他的手臂,就这么搀扶起了双腿发软的他毫不费力地往了万莱楼中前堂而去,刚在堂中八仙桌坐下,恰巧奇怪万掌柜怎的还未上楼的万夫人下楼寻人,正到阶梯一半时,瞧见面色灰白,狼狈不堪的万掌柜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但意识到自己会扰着楼上的住客后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口,快步而下,来到桌前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万掌柜依旧开口难言,铅白长褂的男子替了他将情况略略一讲,随后自己在万掌柜身上一通察看,在右臂腕后一寸处找到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想必是方才在他未赶到之时这一尸一人纠缠之中划到的,不得不说,一个毫无修行也无拳脚之习的普通人能仅仅只挨了一道细痕,简直就是老天毕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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