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玖镠眼瞳之中映出一张皮肉残缺,额前又增出一窟窿的活僵,他中了诡计,用了尸油灯燃符而向,这不仅没能镇煞活僵,反而让他得了助力,陷自身于更凶险之地!
活僵一声粗吼扑向还未站稳的对面人,茅绪寿来不及驱动拘魂链,只好慌忙扯出,一扑向前将链子挂上活僵的颈脖发力向后,在那黑黄锋利的指甲就要触及王玖镠一眼之时被蛮力拽回,但那活僵得了尸油反煞的符箓之力已力量大增,他并未去拉扯自己脖上快要扎入肉的锁链,而是顺势向后,双手背后试图让来不及收力的身后人被皮肉扎穿,茅绪寿眼下还不敢松出一手,试图搏一险在接近之时弃链躲闪
只是手刚缓下气力,自己的腰间却被匍匐跑来的王玖镠一把捆住拉扯,手中的拘魂链被甩出了个方向,锋利的甲间擦破了茅绪寿那本就破烂的外夹袄褂而过,随后只见一把黑褐的散土从自己面颊一侧被发力打出,打向了活僵的后脑之处,紧接着烟尘之中泛出微弱的幽绿,活僵开始左右挥动似乎撕裂什么眼不能见之物,几声幽微的女子尖叫入了撞上正殿门柱的二人耳中,女儿怨之中的阴魂就这么被这不人不鬼,不死不活之物抓碎了二三,也是狼狈
一番苦斗也并非毫无作用,这活僵被牵绊住了些反应,二人赶忙搀扶而起,先自诀护身术法,茅绪寿则掏出了他那卷得收卷整齐的黑令旗急忙持诀踏罡挥动敕令,霎时阴风只穿此院堂,浓云聚来天井上,活僵察觉不妙,却被招引而来的阴魂从七窍而入,再度呜咽挣扎
第50章 夜里信
“难怪没个动作,竟是那么个丧心病狂的法子!”
王玖镠牙间磨出声响气愤不已,可他音未落,身旁之人便脚下不稳地就要向前栽倒,他赶忙将人扶稳,茅绪寿面色灰暗几声咳嗽,原本含在口中的百窍通摔落在地,王玖镠赶忙将人扶至身后的侧殿,合上厚重老旧的殿门,割破指腹以血醒符,封于门上
“说我先拿了救命的,你这连续光天化日找阴将的,是想我上路多个伴吗!”
茅绪寿胸膛起伏地靠着供桌的桌角满脸辛苦,那殿中的灯油可非一般亡人,想必都是修行有些年头的术士,即便是那些被招来的阴魂遇上,也敌不过太久,何况眼下离阴盛的时辰还远,再贸然招阴请将只会让自己折损更多,当真是道尽途殚!
茅绪寿又感到如同熹元堂院中的头脑炸裂昏沉,天旋地转,他一手抵后扶上了供桌的一腿,看到门边王玖镠的褂摆被晃成了三四,他没感到神明之炁,便知定是长久的香火断供让这其中供奉的神尊成了一具空壳
门外很是嘈杂,连他这耳鸣的人都能听见混乱不堪,他已吸得满鼻满腔的陈旧霉味更是难受,但却咬牙起身,脚下不稳地险些把搭上肩头的王玖镠推撞到门板上
“可带了鸡血砂?”他声音断续发颤,王玖镠将人架到肩上,他已焦头烂额自己没突围之法,瞧见这状况更是有些乱阵脚到底该先救人还是施术守住这尚能缓出一口气的方寸之地,茅绪寿咬着牙关稳了稳脚下,摊出一掌到他胸前,若非那惨白的肤色,怕是连个轮廓瞧得都吃力
“我不是分了你们一些吗,怎的还管我要!”
嘴上这么说,却已将自己那折叠整齐的鸡血砂纸包打到了那发凉的掌心,茅绪寿又是几声咳,摸索出了他那黑木匕首扎到门板之上,以之作为支撑站直身子
“太暗,找不来!”随后一手持诀,口中极快地用那匕首在门板上刻画起来,王玖镠怕再白费力气,掏出了一盒洋火擦亮,借着那点昏黄去燃那神龛上布灰凝结的油灯,失败二三才勉强让一盏不灭,瞧见了门板一侧已是诡谲扭曲的符箓
茅绪寿这手下之快让他也是惊讶,明明已是站立都难的人还能使出这等力气,完毕之后并未敕令,而是将那鸡血砂的纸包摊开,将其倾倒于另一掌心之后又手诀两换,随后一声大呵“挡邪护门,敕!”
将那些鸡血砂重重打到门上,那刻画出的符箓之中这就添上了如血的赤红,也就在此时,一阵闷重猛烈的砰砰声响让这屋顶梁上落灰砸石而下,王玖镠欲再燃起一符纸未这护门阵加持却被茅绪寿截住
虽说是深秋又处阴森之中,可茅绪寿已是满头大汗,额前鬓角都粘上了碎发,那活僵被符箓伤得发疼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茅绪寿不慌不忙地将掌中剩余的鸡血砂拢齐,一手持诀凭空画符于上
“退!”随后一声呵斥将这余下的再发力砸向门板,当即门外传进一闷沉的摔地声响,茅绪寿则更加晕眩地倒向了身后之人,王玖镠只好一手扶住人,一手艰难地搬去封门的门栓与一截摔落在这偏殿之中的灯台,将门启开手臂粗细的缝隙,瞧见那活僵确实到底抽搐,这才敢开了半扇门
这屋外也是浊气混杂,但比起这陈腐的小间还是好了太多,茅绪寿胸膛起伏极大地试图自行站稳,王玖镠将他扶至供桌边沿,他用那瘦削发颤的下巴抬指而向院中的活僵,强忍喉中干呕
“用你的法子镇住,我这也是头回用,不知能管用多久!”
王玖镠边在布挎中翻找边应下,那是一掌心大小的缎束口袋,二人手中皆不算干净,他便趁着茅绪寿喘气将其中的药丸唐突往这人微张的口中塞去,随后严厉令道
“咽下去!我知道这味道很怪,可谁能想到背运成这孙子样!在这连口茶都喝不上!”
那药丸的滋味从茅绪寿那凸瞪的眼睛与更是猛烈的干呕便可知,这人当真坚强,刚刚香火店那个是半死不活被塞下去也尝不出个味道,而这当真是需要强行推进喉中的,王玖镠舌尖都泛起酸苦,不忍多看就往院中而去,掏出一黑亮泛绿,其中阴阳太极其外八卦包边的六角之物,先烧符醒器,随后将此物对向活僵眉心,持诀念咒
“天清地灵,阴阳分明,鬼魅消散,精怪亡形……敕!”
手诀随敕令而向,随后手中一松,将那块厚重的法物砸向活僵,活僵那已无瞳仁的眼中竟能瞧出惊慌,可他似乎身不能动,只能瞧着法物砸向自己眉心,说也神奇,那法物落下之后没有滚落一处,稳稳躺于活僵印堂任由活僵蹬腿挠地地惨叫不已
王玖镠冷眼俯瞰,直至这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的不人不鬼缓和下来,随后转向正殿那被破了压制阵法的满坛神明,却察觉那些尸油供灯落地时的嘈杂不已的龛上这会儿又没了踪迹,不免心中有些堵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神也自保,无可厚非!”说罢嘲讽一笑,瞥见茅绪寿已拎着布挎缓步而出便知药已奏效,也冲着他抬了抬下巴
“都跑回各自主神那保命去了!连帮着咱们拖一把这夭寿鬼的腿都没个慈悲!”可他话刚说完便有些悔意,心慌地瞧上茅绪寿,茅绪寿在院中环顾一圈,又瞧向他手中那块墨绿泛光的黑法物
“这该就是那些茶楼里说的,毛师与你三叔在一夜里吃酒说法,一朝相识便称兄道弟而换的那法器吧!”王玖镠将手中之物递给他点了点头,茅绪寿接过瞧了瞧,再瞧瞧那地上的活僵苦笑道
“其实不然,神明有神格戒律在身,活僵是人未亡,不能算作鬼怪也不能当做活物入魔成精,他们沾了这个因果多有违自身规诫,你要怪,也只能怪个连给咱们破阵却没得上个护身”
神不能多涉,人不得灭法,就连地下阴术也没个打散灭尽的法子,天地人对此都不能说自己是做主的,这是活人成僵的歹毒之处,也是此门法术遭各路法门都不能容下的缘由!
“这么多术士的……哪来的?!”茅绪寿声响极弱地嘀咕道,二人皆是攥紧法器势入弓弩,正殿之中那满地的尸油味道依旧浓重,王玖镠这会已经咽下了好几回涌上喉头的干呕,比起刚刚与这活僵的一战,那么多修行人殒命竟然没有一点风浪才是最惊悚之事,想到这他又有些烦躁起来,索性扯起嗓子朝正殿叫喊
“原本还该称呼声道友,可这殿中的灯烛是如何而来还请现身说明!我们皆是旁通门中人,早就惯了被骂成妖魔,今日既然已经知晓玄黄堂中惨事,你不现身,那我二人这就将这放火烧尽,施术镇魂,怕还能落个替天行道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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