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去,漂亮的凤凰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立在病床床头上的金雕看见了这一幕, 原本像个雕塑一样的它缓缓睁开眼睛。
待看清那团金光里神鸟的模样之后, 瞳孔缩了缩, 臣服般再度垂下头颅。
这一切是那边的一人一鸟都没有注意到的。
谢恺尘让凤凰落在自己肩上, 向病床旁走过去。
老皇帝的脸上扣着呼吸面罩,里面源源不断输入着已经没有用的药品,将他那张原本正直壮年、却因病而衰老枯瘦得不成形的脸遮住了大半。
谢恺尘都快有些认不出他了。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应当是那个强壮、□□而漠然的背影。
而不是眼前这样干瘪得像一节枯木。
小凤凰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有些害怕地往谢恺尘身后躲了躲。
不过等到谢恺尘伸手时,他还是乖乖地过来,被人类抱到前面。
纪攸倚在人类的怀中,想看又不敢看,最终只能勉强偏了点头,怯生生看着玉台上双目紧闭的人类。
“啾?”
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落下。
“他是我的父亲。”人类先生回答,“他现在很痛苦,可是没有人能帮助他。”
父亲?
小凤凰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
他在森林里生活时,且不提自己是个孤独长大的小幼崽,其他的动物们也大多是母系社会。
成年的雄性都会离开部落族群,很少有什么小幼崽是在父亲的庇护和照料下长大的。
“父亲”对他而言是一个遥远的、几乎没怎么听说过的存在。
这个人类,是约阿诺的父亲吗?
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呀?
对了,他想起来了。
约阿诺说,这个叫做父亲的人类很痛苦。
小凤凰已经模模糊糊地明白了自己的职责。
他生来就是要为世间万物祛除痛苦,抚平悲伤的。
因为他是神禽,神明之力赋予了他普度众生的能力与责任。
“啾?”
是要我来帮他不要那么难受吗?
纪攸问。
谢恺尘用小幼崽最能够听懂的方式,转述了一下临终关怀要怎样做。
其实凤凰先前已经有过不少次这样的疗愈经历了,应当不是什么困难事儿。
只不过普通的情绪波动,和快要到死亡终点站的困苦,毕竟是不同的。
在幼崽听来,他要做的就是进入对方的精神海之中,找到那个人,和他说说话,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放不下的心结。
这就是他所要做的全部。
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啾啾自信。
“叽啾。”
凤凰叫他的名字。
“嗯?”
“啾,啾啾。”
小鸟儿抬起头。
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语言阐述,但是谢恺尘猜,应当是小家伙在告诉自己,不用担心,不用伤心。
人类面上答应,心情不免沉重。
这些事情本不应当由他的小朋友来做,可是眼下的确找不到比凤凰更加强大的灵宠了。
父亲自己的金雕已经奄奄一息,老二家那只金刚鹦鹉实在谈不上精神稳定。
至于老三——
一来,老三并没有出现在父亲的寝宫。
二来,他也不放心让老三的灵宠进入父亲的大脑。无论出自任何目的。
谢恺尘把凤凰放在病床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等你结束我们就去看海,好吗?”
“啾~”
小鸟欢快答应了。
纪攸目送着人类先生关门离开。
现在,这个房间里还能睁开眼打量四周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总觉得有些发冷,翅膀更紧地贴着身体。
环视了一圈阴森森的房间后,目光最终落在自己即将要治疗的这位病人身上。
父亲。
他想。
小的时候他也想过,自己要是也有父亲就好了。
孤雏等啊等,没等来爸爸,也没等来妈妈。
可是没关系了,现在他有约阿诺。
所以只要是做能让约阿诺感到开心的事情,就算有点……有点害怕,也可以。
什么都可以。
皇帝的金雕在凤凰靠近主人的时候,再次睁开眼。
若是在以往,有人敢这样不经允许靠近主人,它一定会尽忠尽责行使一个护卫的职责,用那双利爪将危险分子大卸八块。
但现在它一动也没有动。
金光自凤凰身上向四周蔓延开来,同样承受着衰竭痛苦的金雕竟然同样感到了治愈,好似溺水之人重新获取救命的氧气。
它并不认识这位从另一个星球上来的小神禽,可能鲜明感受到那每一根潋滟凤羽上附着的庞大力量。
这样一个年幼的小家伙,真的能帮助它的主人吗?
它睁开眼,正好对上凤凰望过来的琉璃色眼瞳。
……明明是个还要待在饲主怀里撒娇的小幼崽。
为何会有如此圣洁而庄严的一双眼睛?
「请你……」
它在心中喃喃。
不。
「请您——」
金雕撤掉皇帝精神海中的屏障,向着凤凰俯身,做了一个朝拜的动作。
「请求您,拂去他的痛苦吧。」
*
和太子咆哮的碧浪不同,老皇帝的精神海是一片粘稠浑浊的黑。
纪攸刚进去时,感到有些不适。
他自小长大的荒星的森林没有受到人类影响,和任何一个自然生长的原始森林一样,郁郁葱葱,生机无限。
被约阿诺带到母星之后,无论是裴桉家的别墅,还是栗源湾的海景房,也都布置得格外漂亮。
这样脏兮兮的地方,爱干净的小鸟不是很喜欢。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进入的目的,张开翅膀飞掠海面,开始寻找那个名为父亲的人。
“啾啾——”
“啾啾。”
“啾啾~”
娇嫩的鸣叫回荡在空茫的精神世界中。
他绕着精神海飞了好几圈,没有捕捉到任何回应。
纪攸换了种方法,身体拢成垂直状态,闭上眼睛。
片刻后,倏然张开双翼。
金光沿着尾翎滴落入漆黑的海水中,照亮了污浊的一切。
原本几近凝固的海面重新有了微弱的流速,推动海面上那层淡淡的金向着更远方蔓延。
直到在某处受到了一点阻碍。
找到了!
纪攸收回感应力,睁开眼,向那个被挡住的地方飞去。
果然在精神海上发现了一叶小舟。
船头坐着一个垂钓的男人,发色瞳色都很深。
他看起来很年轻,气色还不错,纪攸一时间没能把这个人和玉台上那具沧桑的枯木联系在一块儿。
“啾。”小鸟飞到他面前,乖乖巧巧问好,“请问,您是父亲吗?”
精神海中是可以自由沟通的,不过男人看见他、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依旧有些诧异。
语气倒还算温和:“朕可不记得朕有生过小鸟。”
“为什么呢?”
男人被这样单纯可爱的问题逗笑了:“朕是人类,人类只能孕育人类,不能生小鸟。”
“这样啊。”纪攸语气遗憾。
“不过你说得没错,朕的确是个父亲。”男人谈及这个,眼神变得柔和,“朕的皇后刚刚生了一个儿子。”
精神海中的景象是由本人控制的,在他说完之后,纪攸看见了幻象中的婴儿。
包裹在襁褓中,小脸蛋粉嫩,咬着奶嘴睡得正香。
小凤凰更不可能把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柔弱的小宝宝,和在他眼里宇宙第一厉害的约阿诺联想到一起。
“可爱吗?”皇帝问。
“可爱~!”小凤凰适时跟进确认,“我也很可爱,对吧?”
皇帝沉吟:“你嘛……”
小鸟儿有些紧张地等着他下半句话:“我、我也很可爱吧,对不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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