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小尾巴缠在他的胳膊上,有点儿紧张。
这种紧张并不是因为怕太高掉下来,而是见到了纪攸。
如此近距离,凤凰才发现,幼崽的小脑袋上面还有光圈——就是童话里会有的那种天使光圈。
和那代表着心情的恶魔尾巴放在一块儿,反差和神秘感更大了。
凤凰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和幼崽相处技巧,友好冲祂笑笑。
小孩子害羞地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说什么也不肯转过来。
男人开口:“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
他是那种很磁性、很有魅力的低音,带着微微的蛊惑。
纪攸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了,不会轻易动摇心智。
但颜控的小凤凰还是会给这长相满分的一大一小刷高初始好感值。
半透明的少年站起来:“您是……”他做了个符合逻辑的猜测,“您是神使长吗?”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他还没说话,倒是怀里的小孩子替他回答了:“他不是奥利利!”
幼崽咬字还算清晰,声音软软糯糯,像棉花糖。
盐盐不会说话,就算“咻咻”地唤他,音调起伏也很有限。
也许是年龄相仿,也许是一样可爱,纪攸总是忍不住把这个孩子和西盐放在一块儿比较。
男人附和着点点头:“我的确不是奥利尔。”
所以神使长的名字是奥利尔,纪攸记住了。
那么这两位,又是什么人呢?
“你可以叫我‘迦’。”男人看出了他的困惑,“我只是神域不重要的客人,你不用在意我。”
幼崽不解地看向抱着自己的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真名、而是给了一个类似于代号的东西。
纪攸倒是已经明白,人们都有很多不想说的秘密。
他礼尚往来,也半遮半掩地自我介绍:“我叫小九。”
迦微笑:“我知道你是谁,小毛啾。”
凤凰:“。”
好吧,这里是神域,看来人人都认得自己是谁。
迦看向坐在臂弯的孩子呢:“那你呢,宝贝,要不要也做自我介绍?”
凤凰注意到了两件事。
一,假定这个孩子也的确是小神明,不管怎样,外表看起来都有三岁了,迦虽然看起来就很强壮,但能轻易地让幼神坐在自己上臂,实在是非同一般的力量。
二,这个尊贵的、连弥映这样的普通神使都不能随意解除的小幼神,迦同祂的关系竟然亲密到可以喊“宝贝”。
由第二个问题延伸出的疑惑,让纪攸又多看了看这奇特的两人。
因为肤色天差地别的关系,他第一眼并没有把这两人往什么很近的亲缘上联想,直到这时重新观察,才发现小孩子和男人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都是焦糖色。
凤凰下意识想看看迦有没有一样的恶魔尾巴,很遗憾,合身的西装可以掩饰很多秘密。
幼神吮着拇指,大眼睛眨了眨,点了点头。
迦把祂放下来。
刚刚还高高在上的幼神,现在放下来变得很小一只。
纪攸蹲下来,和祂的视线处于同一海拔。
“我叫眠礼……”小孩子双手背在身后,不肯看纪攸,低着头脚尖蹭着晶亮的辉夜石,踢散了脚边缭绕的云雾,小奶音非常委屈,“蛋蛋不记得我了吗?”
……啊?
凤凰一怔。
谁是蛋蛋啊?
还有,为什么会用「不记得」这种说法——纪攸的确认出了祂就是圣帝大教堂玫瑰圣像中小天使雕塑的原型,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认识祂呀?
小家伙这样伤心,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本来很相熟,结果自己忘了祂似的。
眠礼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一抬头看见呆呆的凤凰,更伤心了。
祂和自小东躲西藏的盐盐不一样,祂是神域未来的小主人,受着千娇百宠长大的,日月星辰都围着祂转,想哭的时候就能哭。
幼神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眼泪滚落下来,难过地抽噎:“蛋蛋、蛋蛋真的忘呢礼礼……说好要一直当好盆友……”
哭得讲话都不清楚了。
凤凰哪里见过小幼崽哭成这样过,而且自己好像还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时间慌了神,手足无措想要帮祂擦眼泪。
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幽灵,没有实体,想要抚摸幼神的手就这么被直直穿过。
不仅凤凰愣住了,幼神也吓了一跳,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纪攸突然觉得有点儿伤感,要是一直这个样子的话,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和饲主、还有其他人贴贴了?
“不会的。”眠礼看着他,声音还带着点儿哭腔,但很认真地解释,“等到蛋蛋孵出来,就可以和一样一样了呢。”
纪攸:“……你能听见我在想什么?”
幼神点点头。
居然还有读心术。
纪攸:“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眠礼眨了下眼,那滴泪水从卷翘的睫毛上掉下来,化作碎光消散在空气中。
小孩伸出小手,掌心向上:“看看。”
纪攸用食指在祂的手心上面隔了点儿距离轻轻转了几圈,然后,指尖氤氲出的浅金色光影变成了小鸟儿的形状,衔着枝蔓停留在孩子的手心里,抖了抖翅膀,抖落无数荧荧光点。
光影小鸟绕着眠礼嬉戏,小孩子跟着转圈圈,差点儿把自己都转晕了,还是怎么也追不着。
幼神并没有发脾气,反而破涕为笑,指着越飞越远的光影小鸟,脆生生地:“小、羽、毛!”
哎呀。
逗笑了。
凤凰终于安下心来,陪着祂一起目送小鸟飞远。
他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他是指,陪这个孩子玩,逗祂开心。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同祂一起玩闹。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为什么他此前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部分呢?
迦弯腰给眠礼擦了擦眼泪,然后捏了捏祂的小脸蛋。
(看起来很Q弹,凤凰也有点儿想捏捏,手感一定超好。)
“宝贝,你不可以要求别人必须陪你一起玩。”他说。
凤凰猜测,那个“别人”指的就是自己。
幼神吸了吸鼻子,小声问:“即使本来就是礼礼的朋友?”
“即使本来是你的朋友。”男人捋捋他的小卷毛,“你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意见才行。”
他的这番话乍一听上去很有道理、很适合教育孩子,但若是被卡布卡和蜚蜚等人听见,恐怕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根本不像那种会尊重别人意见的人吧!
——这家伙当初但凡懂得半点「尊重」,根本就不会有眠礼了。
不过这样的腹诽,小幼神是不会知晓的,现在的小神禽同样对过往一无所知。
眠礼不说话了,密密的睫毛低垂,看不清那双甜蜜的眼眸在想些什么。
凤凰不忍心看祂低落,就道:“我以后多陪你玩儿,好不好?”
幼神睁大眼睛:“真的吗?”
凤凰点点头:“只要我在这里。”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多久。
“小毛啾。”迦又用那个称呼唤他,“你什么时候能孵化出来?”
少年茫然地摇摇头。
此前与神明的短暂会面中,祂只说了需要等待。
但这个「等待」的期限有多久,孵化究竟什么条件,他和谢恺尘又什么时候能见面——这些一概没有答案。
“那就耐心等吧。”迦说,“神物漫长的寿命中,等待,应当是你第一件学会的课程。”
纪攸屏住呼吸。
这话听起来没错,只不过他的漫长寿命,才刚刚开始不到三年,要说最长久的等待,也就是与谢恺尘的相遇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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