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哪怕有三个儿子,也算不上「会」做父亲。
凤凰抹了下进雨水的眼睛,眨了眨。
小孤雏连当不称职的父母的孩子,都没有体会过。
“你想象中的爸妈是什么样子?”不用抱小孩之后体力更是余裕,谢恺尘还有心情用闲聊来转移纪攸的注意力。
“唔……”小鸟儿想了想,第一个冒出来的是漫山遍野紫雾花中微笑的苏小姐。
但那毕竟算是想象出来的,他还是换了个人选:“郝叔叔,还有……还有达茜姐姐。”
懒散风趣但该靠谱的时候靠谱的男人,严厉却唯独对他慈爱的女人。
他们对他来说,已经是最接近家长一样的存在了。
谢恺尘回想了下自己和郝郎中——清醒的那个——仅有一次的接触,在那个654星刚刚结束动荡的夜晚,郝郎中看他,的确是一脸岳父审视女婿的表情。
……但什么样的家长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煽动NPC追杀孩子啊。
贫民窟的人分成了两派,一部分追杀这两个外来者,另一部分接着报复富城人。
突然,一声分贝胜过先前所有爆裂声的巨响,倏然盖过了所有的兵荒马乱。
谢恺尘第一反应就是把纪攸抱进怀里,躲到最近的车后。
□□撬动汽车的动静已经够可怕了,比无数辆车爆炸还要撼天动地的声音,会是什么?
而且那声音几乎是悬在头顶上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泼天而下。
谢恺尘闭着眼,死死护着少年,心脏因持续的剧烈运动和死亡近在咫尺的威胁而砰砰直跳。
娇小的凤凰被太子的大衣完全包裹进去,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唯有耳朵正好贴在人类先生的胸膛,每一丝跳动的砰响都清晰可闻。
毁灭和灾祸触手可及。
可是他在他怀里,还是觉得好安全。
高架因为先前的堵车,所有的车都挨得很紧。
同时蹲下来的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人。
很快周围有人“哇”了出来。
不止纪攸和谢恺尘,其他人也听得很茫然:在这种逃亡的时刻,究竟有什么值得停留的奇异风景?
回答他们的是第二声巨响。
然后是第三声。
第四声。
终于,众人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被照亮的夜幕,和彼此眼中同样的惊疑。
无数银丝一般的雨点细密密地从天而降,在它们之后,更遥远和广阔的天空,朵朵金灿灿的烟火正在舒展垂丝花瓣。
那个方向是……吝天倾的庄园。
谢恺尘悄悄松了点拥抱的力道,不过没有完全放手,只是让小机器人能大衣中抬起来脸,也见证这艳丽到诡异的一幕。
来的路上司机的确提过两件事,一是庄园晚宴后会放烟火,全城庆贺,另一个是雨快停了。
现在,高架彼端的庄园雨的确停了,但这儿没有。
而原本定于零点燃放的烟花也不知为何提前。
“这是……什么?”小凤凰仰起脸惊叹道。
少年没有介意被他接着抱在怀里,谢恺尘也没打算松手。
“烟火。”他说。
小鸟儿的记忆中曾经有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比现在看到的要小得多,是直播间打赏的特效。
那时候程序员为了能让这只迅速蹿红的明星小啾宝更好地和观众互动,还特意把烟花做出了不同的效果来。
“好漂亮呀。”他真心实意地赞叹。
原来真正的烟花是这个样子的。
人类还真是富有创造力的生物呢。
谢恺尘看见他眸子里璀璨的倒映,漫无目的地想着,既然小九这么喜欢烟火,等从这里离开,等带他回到帝国,他可以把小九的生日、或者喜欢的一天设成母星上的烟火日。
两个人早就淋得全湿了,透过淅沥沥的雨点望向迢迢天空,展开的巨型花束边缘模糊,像一张撕开残忍夜晚的绮丽画卷。
一边是贫富冲突累积至顶峰爆发的激烈对抗,另一边则是权势金字塔尖上的人们继续寻欢作乐。
一边是受伤的人痛吟,绝望的人大哭。
另一边,恐怕正举着香槟、嬉笑着往泳池里扔着数不尽的钞票。
这样的对比可笑,又令人唏嘘。
“烟花好美。”小美人喃喃,“可是,不喜欢这里……”
谢恺尘同样不喜欢。
“我会带你出去。”他一手揽着纪攸的后背,像安慰小孩子一样一遍遍抚摸着他湿润的、贴在背后的长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保证。”
小九贴着他的胸口,低低地“嗯”了一声。
高架上的烟花和雨好像永远不会止息,但他们却不能在这里停下。
趁着众人还沉浸在这割裂至极的气氛中,谢恺尘猫着腰,拉着纪攸悄悄贴着最里面的紧急车道走。
但还是被眼尖的NPC发现了。
“在那里——那两个外城人!”
这话就像个导火索。
原本同样被“追杀”的富城区人们听见「外城人」之后,就像休眠的按钮被谁启动了一样,忘记了和贫民之间的对立,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重新划定出的包围圈之外。
——外城人?
——什么外城人?
——这里有不是倾城的人?
——哪里,在那里?
——我就说今天不对劲,原来是外面的人搞的鬼!
——去把他们揪出来!
——对,揪出来!
——倾城之所以如此美好,就是从来没有不被允许的外人进入。
——把他们赶走!
——没错,通通赶走!
——有几个?
——不知道。
——刚刚不是说了两个。
——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是不是他们操控那些贱民?
——肯定的,不然他们凭什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杀死异乡人!
——杀死外城人!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极端的情绪比雨点更快地蔓延开来,被步步紧逼的富城人终于找到了撒气的替代,群情激奋起来。
现在是雨夜,尽管路灯和车灯都开着,视野依旧没那么好;再加上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倾城人无异,贫民区的NPC虽然认得他们,但另一派倒不见得能这么快从人群中择出有异心之人。
他们刚上高架没多久就堵住了,从这里原路返回的路程不算远,只要能回到城市马路上,能够选择的藏身之地就更多了。
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追杀的队伍,但原本两派的冲突也没有停止。
有富城区的人从车里拿出了枪,嘴上咒骂着难听的话语开始反击。
他的枪法很准,某个站在车顶上叫嚣的贫民应声倒地。
□□来得太突然,此前贫民们占据上风,富城区的人们完全被动,眼下有了头一次逆转。
第一波胜利让其他人如梦初醒,原来他们不需要坐以待毙,尽管对方手里有武器,可也都是血肉之躯,总是有弱点的。
那两个「外城人」并没能让倾城人团结起来,随着两方都开始争斗,场面越来越难看。
郝郎中和吝天倾这两个人格究竟有多么想把对方完全摧毁,才叫倾城的人们这般恨之入骨?
这个男人的过去和现在,都发生过什么?
有人躲在角落里报了警,出警速度是很快,但市区里高架有些距离,锐利的鸣笛声时远时近,勉强能看见微小的、火星一样的红光。
雨势非但没有减退,反而越下越大。
大雨减弱了谢恺尘对距离的感知,应当只有几百米的出口好像遥不可及。
在刚上高架时,他们还觉得这是条沉睡的巨龙——谁能想到竟然被这样的方式惊醒。
两人已经连续跑了很久,连体能强悍的谢恺尘喘息声都重了些。
上一篇:我在规则怪谈空手套boss
下一篇:无限跑团游戏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