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
好像上一秒他还在让王妃劝劝三皇子手下留情不要动“天使号角”,下一秒,一切万劫不复。
书桌上摆着的褚家人的合照此时被他向下放着,不敢去看里面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他做了个短暂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拿起腕机再度拨通鹿蔚的通讯频段。
王妃拒绝了视讯,只留语音通话。
信号刚一接通,褚聿迫不及待:“小蔚,你有没有听说——”
王妃的声音幽幽传来,喑哑得像浸在最寒冷的湖水里:“我儿子已经死了。”
“什么?”褚聿下意识站了起来,“你说狄川他……?”
“已经没有生命讯号了。”她说,“我这里能看见‘婆罗王’的仪表盘,一小时前,彻底灰了。”
各种数值最直观的反馈就是颜色,绿色代表正常,黄色是警告线,红色是严重不足。
至于灰色,则是归零。
一切至此结束。
这个女人面对自己独子的死亡、鹿家夺权梦的破灭,平静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除了嗓子发干以外,好像完全不像一个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
褚聿的大脑嗡嗡的:“那太子……”
他几乎能想象鹿蔚那平静如死水的神情,她反问:“你觉得……我会在乎他吗?”
元帅从来都不是擅长安慰人的类型,不知道这种时候对义妹说些什么才是最合适的,毕竟他没有孩子——
等等。
孩子?
谢家兄弟俩同归于尽的消息过于震撼,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在这场战役中最关注的是什么。
他嘴唇发抖:“那其他星舰呢?‘天使号角’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那个孩子?”
鹿蔚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灵魂已经去往远方:“整个舰队都覆灭了,更何况一个孩子呢。聿哥,我劝了自己,现在也劝你,还是不要抱有希望了……”
褚聿颓然地坐回去。
他的人生在父母和怀木相继离世后,活得行尸走肉,直到得知褚怀木还留下一个女儿,好像重又燃起丁点小小的希望。
他本来想的是,如果能找到那个孩子,不管她是「什么」,他都会接她回来抚养。
退伍也好,辞官也罢,他不在乎。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还不知道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眼睛像不像怀木。
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摇曳的微茫火种,悄无声息熄灭。
鹿蔚空洞的声音再次在空荡荡的书房响起:“我要让他们谢家偿命。”
她的语气太平淡了,反倒叫褚聿觉得更加不寒而栗:“小蔚,不要做傻事!”
“聿哥觉得什么算是傻事呢?”鹿蔚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谢铮,苏槿心和谢恺尘都死了,我要谢鸣风那个废物的命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完自言自语:“是啊,他们一家三口可都死在我前面了,我也算是赢了……我早就知道,鹿家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她的话在褚聿听来,就好像谢狄川也只是为了她代表鹿家赢得谢铮和苏氏的一个工具。
她会为他的死哀悼吗?还是只是惋惜少了一颗好用的棋子呢?
可是她是家中独女,没有其他兄弟姐妹,鹿领主年事已高,她本人虽然有谋略也有野心,但这么多年来对外形象只是谢铮身边一朵柔弱无用的菟丝花。
帝国再怎么无主,也不可能轮到她来主宰。
褚聿简直想象不出来,鹿蔚还能再做什么。
他想劝说,可鹿蔚已经拒绝再对话下去。
“你想找的那个孩子,问问乔拣吧,兴许他会有答案。”
她说完这句,挂断了通讯。
腕机的结束语音传来,褚聿才堪堪回过神。
鹿蔚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还有可能活着?!
*
与此同时,母星,兰卡姆多湾区。
裴桉和谢鸣风坐在沙发上,都没了平日里的优哉游哉,身体前倾,一个双手合拢成塔状抵在唇边,另一个紧张地啃指甲,都全神贯注听着乔拣腕机里传来的声音。
“少将……我们还好……”
由于信号问题,对面声音时断时续,需要尽力分辨才能听清。
乔拣皱着眉:“你们现在在哪里?”
“不……不确定……这颗星球有原生生物,但不是智慧生物……”
裴桉问:“有攻击性么?”
“……倒没有……都很小,还挺热情的,就是有点太热情了……呃等等你们别往我身上爬了……”
三人:“……?”
啥玩意儿啊?
对面正在向乔拣汇报的,正是战舰“天使号角”的指挥官。
从遇上谢狄川舰队包围开始,指挥官就已经提前吩咐下属去准备紧急逃生舱,在最后所有星舰被太子暴走的精神力波及失控时,“天使号角”上的船员基本已经进入逃生舱内,散落到宇宙的角落。
“天使号角”的船员们,或许是这场战役中仅剩的幸存者。
好消息:他们没有被太空垃圾撞碎,也没有被黑洞捕获,大多掉在了一个没有猛兽的和平星球上。
坏消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理论上“深渊”的通讯根本传递不出去,好在指挥官找到了太子的腕机,有太子独家定制的信号段以及他本人精神力加强功效,竟然找到了位于紧急联系人第一位的乔少将。
乔拣揉了揉额角:“你们尽快想办法定位,一旦有坐标,我立刻派舰队过去救援。”
通讯到此结束。
“怎么样?”谢鸣风坐得最远,有些话没能听清,“我大哥找到了吗?”
乔拣脸色沉重:“他和三皇子一起掉进了银铃-西格玛,至今没有消息,恐怕……”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鸣风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他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从太子出发前去赛瑟纳林联邦之后,留在帝国的这些人就一直筹谋用自己的力量稳住他的地位。
裴桉和旗下艺人,联合达茜·肯的“银河芬芳”工作室陆续发布、转发对谢恺尘有利的言论,包括在联邦对灾民进行救援等等,树立他仁慈良善的正面形象,洗刷谢狄川抹黑他毒害老皇帝的冤屈。
谢鸣风这样一个嫌少过问、更不愿过问Z事的人,每天被迫搬着自己的轮椅去和各个星系领主交谈,描绘太子登基后的帝国该是怎样和平与繁荣。
乔拣更是要一边主持国事,一边和军部斗智斗勇——本来有褚聿和凯恩在就够麻烦的,谢狄川还和卡洛斯上将的孙女结了婚,这一票更是岌岌可危。
现在好不容易多拿下了几张选票,光辉的未来仅在咫尺。
结果,两个候选人竟然同归于尽了?
简直是地狱笑话。
裴桉虽然没有谢鸣风的情绪那么外露,但沙发扶手布料上深深的褶皱也表明了他的心情。
“不过,倒也没有那么绝望。”乔拣缓缓道,“殿下的血统不会允许他随意死去。”
“血统?”谢鸣风好奇道,“皇室的血难道还比其他人牛逼一点吗?”
“不,不是谢家。”乔拣颇为怜悯地看向他,“是太子的母亲,皇后的本家苏氏。”
谢鸣风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是谢铮在外面春风一度的产物,别说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生母,恐怕就是谢铮也不记得那个女人姓甚名谁了。
平日里谢鸣风很少为这个忧愁,他虽然失去了母爱和常规的父爱,但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皇子地位。
人间苦难千万,他已经很幸运了。
但偶尔提及母亲的话题,他还是显出了几分怅然。
同样没能生在正常家庭的裴桉并不想在父母的话题上多停留,不动声色拉回正题:“苏皇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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