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干燥的手掌忽然隔绝了一切声音。
包括他脑海里嘈杂的、好像停不下来,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的极度焦虑的念头。
他被藏在外套遮住的空间里,浑身发着抖。
他发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袖子——不是攥领口,也不是挥拳头,他抓着那件衬衫不放,像个自己最不想当的小屁孩。
那两只温暖的手覆在他的耳朵上,然后好像就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听不见谩骂、听不见鄙夷,听不见或远或近的指指点点。连同脑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急促激烈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跳。
“你对我干什么了?”闻枫燃嗓子发干,“我听说有人拐小孩——我听说拍花子……”
穆瑜温声问:“小老板是小孩?”
闻枫燃像是被揪了尾巴:“当然不是!”
可他现在就像个自己最不想当的、又软弱又没用的、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小屁孩,绝望地躲在不论怎么都逃不出去的软绵绵的奇怪笼子里。
龇牙炸毛的小狼崽自己抵在人家肩膀上,根本意识不到是他自己在往那个温暖的怀里战栗着躲,是他自己死死抓着人家的袖子不放手。
抖得不成,半点力气都使不上,还在恶狠狠地、全无力度地吓唬不知怎么就把自己抓住的讨厌大人:“放开。”
“小心我扭断你的手。”闻枫燃带着哭腔吸着鼻子吓唬他,“我告诉你,你再敢碰我,我真能扭断你的手。”
穆瑜想了想,拿过冰凉哆嗦的小爪子,摸出一个热水袋正反两面焐热暖,然后帮忙把暖和过来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
“咩啊!”血红大野狼当场就被气哭了,“你这人怎么还真碰啊!!”
穆瑜轻声笑出来,温声学他口音:“你是老板,拧嘛。”
闻枫燃气死了,原地火冒三丈地乱蹦着要给他点厉害看,在那件外套里抵死挣扎半天,别说拧人家的手脖子了,竟然连件衣服都没掀开。
这个大人还在笑!
这个!被他!叼回来的!坏大人!
还!在!笑!
闻枫燃的额头抵着对方的胸口,听着这个好烦人的大人胆大包天的笑个没完,气得大口喘气:“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穆瑜揉揉他的脑袋:“嗯。”
闻枫燃没音了:“……”
……太离谱了。
太离谱了,他竟然无师自通地觉得,要是也有人管他,有人教他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有人领着他去走那条白日梦里的阳关道……那个人就会这样。
那个人就会这样,抱着他,耐心地看他胡闹,忍不住很轻声地笑。
可能是因为他有点不聪明地出了点小糗,可能是坏心眼地逗他,故意看他着急。
和他记忆里那些冷笑、看不起他的笑、看热闹的嘻嘻哈哈的笑完全不一样,不带任何意味、很柔和很轻的笑。
全完了……太糟糕了,他不该想这些的。
他不能这么轻易就去想这种事,这口气泄下来是续不上的,他会在那些拳赛里输得一塌糊涂,这样他就挣不回钱,他可以死在拳赛里,但孤儿院不能没有钱,小傻子还没学会背二十六个字母和九九乘法表……
“闻枫燃。”他雇回来的假经纪人轻声开口,打断他脑子里的无数个声音,
穆瑜说:“如果判断标准是做人,那么无所谓‘救’还是‘不救’,因为你是好孩子。”
穆瑜说:“如果标准是成绩,或者未来的发展,那么你有救。”
那个声音没叫小老板,而是慢慢念他的名字,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念得这么好听:“闻枫燃,我说你有救。”
“骗子。”少年控制不住地发抖,“可你是骗子。”
闻枫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想说这些,可每句话都脱口而出:“你是我雇来演戏的骗子,这些都是假话,你说的全是演的……”
穆瑜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来,演一场你有救的戏。”
闻枫燃怔住。
“我们来演一场戏,假装你有救。”穆瑜说,“我演一个很讨厌的大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不光管别的孩子,也管你。”
闻枫燃沙哑嗫喏:“没人管我。”
“我管。”穆瑜帮他对台词,“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闻枫燃才要开口就被他抢了话:“……”
“这场戏更蠢嘛。”闻枫燃狠狠擦眼睛,“蠢爆了,没人会信的。”
“是啊。”穆瑜问,“演吗?”
闻枫燃用比擦眼睛更狠的力道抓住眼前的袖子,低着头喘粗气,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你亏死了,你这人好傻,你要亏死了。”
大野狼凶死人地吓唬他:“戏演砸了我就不给你发工资了,我要赖掉你所有的工资,你很可能要带着你家小孩睡在大马路上。”
穆瑜笑了笑,掀开那件外套,低头用手掌碾去他脸上淋漓的眼泪。
“好糟糕。”他问,“小老板,你这里有地方住吗?”
超凶大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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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用担心了,来演一次,我还演你的经纪人。”
穆瑜说:“我们假装你有救,假装你能自由生长,光芒万丈。”
闻枫燃掌心攥出了血,他匆匆忙忙把血往衣服里擦了擦,面无表情:“说好了是演的啊,可就陪你演一次。”
穆瑜:“说好了。”
他伸出手,和少年发着抖的、冰冷的手拍在一处。
闻枫燃战栗着重复他的话。
说好了。
自由生长,光芒万丈。
第36章 养炸毛超凶小童星
假经纪人安排的第一份“通告”, 是躺下闭眼睛,好好睡一觉。
【知识点(重点号)(重点号):原来这一行管工作叫通告。】
闻枫燃在他那个破本子上偷摸做笔记,听到穆瑜的话, 笔头一停,有点错愕地抬头:“骗我的吧?”
怎么还有这种工、通告?
也没见哪个明星上电视睡觉啊。
穆瑜在他的床上按了两下,不动声色地画出方框,把整个孤儿院唯一的一张还用破布草杆塞的“床垫”替换掉:“小老板。”
闻枫燃脑仁滋儿哇一疼。
来了来了这人下一句肯定又要说“很了解我们这一行”。
果然, 穆瑜从容收回手,扶着床沿直起身:“小老板很了解我们这一行。”
闻枫燃:“……”
闻枫燃僵硬藏记知识点的小破本:“那,那当然了。”
“这一行需要很多业务能力, 其中一项是精神面貌。”穆瑜从口袋里拿出面小镜子, 放在他手里, “行得正、坐得端、站得直,不能有黑眼圈。”
闻枫燃拼命想了半天反驳的证据,然后悲哀地发现, 好像还真没有。
电视上的那些大明星,一个比一个精神,脸白净得跟画的一样,没谁顶着两个黑眼圈到处晃。
至于街边那些广告大画就更是了, 整面墙就一张脸, 也一样挑不出半点毛病,后街卖花布的老板娘就是跟着那些大画买的贼贵的小瓶小罐,听说叫化妆品。
“……可是睡觉好浪费时间啊。”闻枫燃低着头,声音很小, “有这个时间, 我都能出去挣几百块了。”
他攥着那面小镜子, 镜子的材质很舒服, 没毛刺,摸着很圆润,是不凉手的深灰色不锈钢。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很差劲,眼眶通红头发乱糟糟,跟狗打架搞得鼻青脸肿,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他很想、他很想配合假经纪人演这场戏,他有时间不那么忙的时候都可以陪对方演着玩儿,可他没时间睡觉——天黑了以后,才是那个不见光的世界最活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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