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用不好灶台跟明火,榕树被养得太好了,枝繁叶茂过了头,一不小心转身就容易戳进火里。
但烤箱就没那么难,荣野专门拿出一段时间来练习该怎么做蛋糕、怎么烤小饼干,怎么做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时,穆瑜似乎很喜欢的苹果派和红豆布丁。
这些话的音量很轻,榕树不会花言巧语,把它们说得一板一眼,依旧无趣至极。
荣野说完了自己会做的甜点,他静默了片刻,又低下头。
做人很好,能这样用胳膊缠住他的人类,能穿围裙,能说很多话,唯一的缺点是不能吃噩梦。
不能在每个夜里,守在穆瑜身边吃掉那些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噩梦,这让榕树有些不习惯,本能地紧张不安。
“小木鱼。”荣野晃晃自己的人类,请他帮自己的忙,“做好梦,梦见自由。”
被树缠住的男孩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均匀平缓,听话地安稳熟睡。
穆瑜梦见他的树。
/
翌日清晨,小槐树枝被香气勾搭着,从十公里外跑回来。
荣野穿着那件铁灰色的围裙,少年榕树的身形并没有后来的高挑轩挺,围裙稍微有些大,一丝不苟在腰后打着蝴蝶结。
他起得很早,烤了小蛋糕,热了加两块方糖的牛奶,还用电磁炉和小煎锅配合煎了溏心蛋。
“好香!好香,你原来有这么好的手艺。”小槐树枝探头探脑,试图偷一个溏心蛋,“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荣野用锅铲护下溏心蛋,看了它一眼,把新鲜的阳光和露水推过去。
榕树生性寡言沉默,不回答的意思就是“很好”,请它吃阳光和露水就是“谢谢”。
小槐树枝挺知足,遗憾地叹着气,抱着阳光露水大快朵颐,看着那个心形煎蛋被扒拉回盘子里:“让我猜猜,你一定是要让你的小木鱼吃这颗心。”
在它说到“你的小木鱼”的时候,铁灰色少年的肩背僵了下,握住锅铲转身,一言不发地继续往盘子上挤番茄酱。
番茄酱画出一座岛、一棵榕树,心形煎蛋放上去,把轮廓模糊掉。
小槐树枝越看越稀奇:“你怎么变得这么容易害羞?你以前说‘我的人类’的时候,可明明是理直气壮的。”
“那不一样。”荣野闷声反驳。
那时候说“我的人类”,他只是把穆瑜当成猎物。
对榕树来说,那种所属很平常、很普通,没什么可奇怪的,可现在就不一样。
荣野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还没有分辨出新的感受是什么,小槐树枝已经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着火了!你着火了!”
大榕树的虚影变得红通通,有几根枝条迎着太阳,红得像是要烧起来。
“不可能。”荣野取出一朵小雏菊,配上几片香芹叶,用镊子夹着,摆放在心形煎蛋边上,“我没开火,我只是烫熟了。”
有些极个别的情形,树当然也是难免会烫熟的。
比如偷偷早起,穿好围裙做神秘爱心早餐,准备回卧室叫他的人类起床,一起吃早饭的时候。
荣野用透明罩子把早餐罩住,警告小槐树枝:“不许碰,不然揪光你的叶子。”
小槐树枝可太怕他的威胁了:“略略略。”
荣野想要脱下围裙,找到蝴蝶结的一边系绳,扯到一半,又换了主意。
他快步走到穿衣镜前,仔细检查了身上的铁灰色围裙足够干净、足够平整,上面沾的蛋糕香也足够明显,才走向卧室。
小槐树枝才不稀罕吃煎蛋番茄酱,打开窗户招呼家政型汽车人,准备偷偷潜入卧室看热闹。
它们暗中潜伏,还没靠近卧室,却听见门重重响了一声,荣野踉跄着跑出来。
“我的人类不见了。”荣野说,他的脸色很苍白,“不在床上,不在懒人沙发,不在衣柜。”
也不在他絮的窝,不在卧室的任何一个角落。
窗户开着,风掀起窗帘,他抱着穆瑜在同他捉迷藏的侥幸,却没看到任何身影。
小槐树枝吓了一跳:“怎么会?!坏东西把他抢走了吗?”
荣野不知道,他已经被强烈的恐慌笼罩,甚至没办法探出虚影去搜索。
他没办法说出自己害怕的事,有那么一瞬间,穆瑜在树下慢慢碎裂成风的记忆冒出来。
荣野后悔到极点,他已经犯过一整个世界的错了,居然还是没有长记性,一大早就把小木鱼自己留在房间里。
“我怎么这么蠢?我该一直抱着他,不该放开。”荣野低声说,“我应该抱着他来做早饭。”
小槐树枝很支持他多反思、多提升追人技巧,可也没想到过这个发展:“那可能倒也不用……”
荣野蹙紧眉:“不用吗?”
小槐树枝沉默了一会儿,想看热闹的心情还是压过了善良,捧场地晃晃叶子:“用,下次请务必抱着他,单手煎鸡蛋。”
荣野根本没心情开玩笑:“我的人类不见了,我这就去找他。”
他顾不上听小槐树枝和家政型汽车人低声嘀咕,确认过浴室、卫生间和客厅同样没有人后,就换鞋跑出了家门。
附近的麻雀和燕子都被问过,谁也没见到榕树弄丢的人类,正在竞速的蜗牛被一棵穿着围裙的榕树风驰电掣地超车,吓得排成一排按喇叭。
荣野在整个小区找了一大圈,甚至又回了林家,把在楝中世界里的林飞捷揪出来又打了一顿,拆掉了那个狭小陈旧的衣柜。
就在荣野要回到穿书局,要求总部协助调查的时候,接到了小槐树枝打来的电话:“快回来!找到人了,你昨晚是怎么睡的觉?”
荣野怔了下,他完全没有印象,但还是扔下衣柜门,一秒不耽搁地赶回去。
小槐树枝和家政汽车人扒在床边,向他比划:“快过来,你得帮忙。”
他们重新搜索了所有地方,在床和墙的夹缝里发现了榕树弄丢的人类少年,但无论是小槐树枝还是遥控车大小的家政汽车人,都挪不开这么沉的床。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高烧刚退,身体也正弱。没力气靠自己裹着被子,假装掉在地上的虎皮蛋糕卷,从床底骨碌碌滚出来。
荣野错愕半晌,快步过去把床拉开,抱起眼睛弯弯伸出胳膊的小木鱼:“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你悄悄起床的时候。”穆瑜帮他的树摘掉一片叶子、两根羽毛、三块拆掉衣柜留下的木头碎屑,“蛋糕很香,我闻到了。”
大榕树天还没亮就悄悄起床,穿上围裙去厨房准备早餐,因为心情太紧张和激动,没有收好树冠的虚影。
穆瑜体贴地装睡,被相当占地方的树冠挤下床,因为被子和枕头也一起掉了下来,就相当随遇而安地又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原本离墙还有些空隙的床,已经被因为弄丢了人类慌乱翻找的榕树推到墙边,小槐树枝挤进去都有点费劲了。
荣野:“……”
小槐树枝和家政型汽车人也挺沉痛,一边一个拍他肩膀。
“睡得很好,早饭也很香。”穆瑜摸摸大榕树的脑袋,“我的身体养一养就好了。”
今早这场兵荒马乱,主要原因还是少年时的穆瑜身体不够好。
等身体好了,他不光能假装虎皮蛋糕卷,从床底健康地翻滚出来,还能潜伏在厨房门外。
外人眼中温润端方、宽和稳重的穆影帝,在偶尔冒起坏水的时候,也很想和经纪人闹着玩,趁着严格的经纪人不注意,悄悄偷走小煎锅,亲手煎一个心形溏心蛋。
荣野紧紧抱着他,榕树的心脏很久没跳得这么快过,如果他的心脏是溏心,现在多半已经破了:“我没有注意……”
穆瑜抱着他的树,好脾气地哄:“不是什么大事,我在床底也睡得很好。”
荣野只是低声说“我没有注意”。
他好像努力想用这句话道歉——不只是今天的意外,还有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的过往。
上一篇:风流美人绑定狗血系统后
下一篇:绝美反派成为团宠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