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瑜表扬它:“也是个很好的办法,只是不太好。”
系统抱着笔记本蔫耷耷叹气。
“没有那么多能教给他们的技术。”穆瑜说,“年纪太小了。”这个年纪必须严格限制训练量,否则即使身体不受累,疲惫疼痛积攒下来,也会埋下无数隐患。
燕父的执教模式分析起来其实非常简单。优胜劣汰、极限施压,让那些孩子在离开“温室”前,彻底榨干天赋和潜力,拿光所有能拿的奖牌和成绩。
养儿子也是一样,燕父不在乎燕隼究竟是不是真犯过错。原世界线他觉得燕隼没用,只能当亲儿子的替罪羊,所以不闻不问;现在发现燕隼有超过长子的天赋,就又开始惦记了。
系统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不服气:“这么逼他们,怎么能怪他们打架?想赢是因为输了就没机会了啊,又不是他们自己想这样的,这老东西——”
穆瑜蹲下来:“是啊。”
系统气势汹汹问到一半,听见宿主的话,愣了愣。
穆瑜蹲在燕隼面前,拿起一起玩了半天的勋章,端端正正别在小雪团胸口。
穆瑜说:“给小英雄。”
系统立刻扔下笔记先冲过来撒花,一边漫天撒亮晶晶的小冰花,一边因为宿主的话有些愣神。
……是小英雄。
不是小反派。
就像那些孩子原本未必想互相争抢、未必就想我恨你你盯我,未必想在十几岁的年纪,被迫卷入一场不能停的疯狂胜负。
他们是先被困在这个环境里,才不得不长成这样的。
燕隼也不想拖着燕溪一起死,不想把余牧拖进冰水里陪他,不想成为一个反派——是他先被按进那片漆黑冰冷的死水里的。
又不是燕隼自己想长成一个反派的。
燕隼不想长成反派的。
系统抱着最后一捧小冰花,落在小雪团的毛线帽上。
燕隼第一次正面挑战燕父,其实怕得厉害,浑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直到这时候才差不多暖和下来,身上也不再发僵。
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站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超级凶,仿佛只要燕父再敢来找穆瑜的麻烦,就随时还能从滑梯上冲下去把燕父撞飞。
燕隼用力点头:“厉害。”
他指自己,又抱住穆瑜,然后松开手,再指自己。
“厉害。”燕隼努力站直,发音有点磕绊,“厉、厉害。”
穆瑜一顿,没有立刻起身,认真看着额发又被冷汗浸得湿漉漉,嘴唇变得煞白的小雪团。
燕隼这一次没有躲避他的视线。
燕隼咽了一下,大口喘气,又努力把手臂张开。
他的语言能力被一再压制,却又表现在别的地方。比划出来的意思,只要好好地看,其实根本不难理解。
穆瑜盘膝坐下来,看着燕隼要说的“话”,给系统翻译:“他说他很厉害,可以保护我。”
穆瑜说:“让我不要怕。”
燕隼:“厉害。”
可以保护穆瑜,可以和燕父拼命的那种厉害。
可以为了穆瑜做一个小英雄——即使这么做的代价,是等节目录制完成、穆瑜也离开以后,被关在漆黑的冰场里一天、两天、三天。
关到冻僵也一点都不后悔的那种厉害。
穆瑜伸出手,把小雪团抱进怀里。
他说:“可以不厉害。”
燕隼差不多能懂“不”的意思,睁大眼睛,立刻摇头,又挺起别着勋章的小胸脯。
“可以不厉害。”
穆瑜抱着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老师在。”
穆瑜把小雪团抱起来揉,小家伙禁不住痒,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着躲,一大一小笑着闹在一块儿。
穆瑜把小雪团举高高:“可以不厉害。”
燕隼还想顽抗,被带去玩滑梯,在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急速俯冲的刺激里玩上了瘾,彻底忘了燕父是谁。
不厉害的小英雄高兴得红通通,戴着小勋章,兴奋地趴在穆瑜怀里,和穆瑜一起举着小胳膊:“啊!!!”
胸口的小花迎着风滴溜溜转。
系统跟着滑了一次就吓得崩了满地的数据,苦哈哈到处捡,捡到一段采访片段——是穆瑜拍摄完那部电影之后,跟着老师在电影节上接受的采访。
戏剧表演分三种,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所谓“沉浸式体验派”,就是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角色里的那个人。
穆瑜所在的世界也有和S03类似的虚拟设备。那个老师得意地告诉记者,为了帮穆瑜完美诠释砸碎膝盖的那一场戏,演出角色的麻木、恍惚和抽离,他要求穆瑜在虚拟设备里砸了五十次。
“做我的学生,这点苦总得吃。”那个老师说,“得有点比别人发狠的地方……不然就他这点天赋,凭什么出头?”
记者笑着打圆场,问是不是还没从“恶魔教练”的角色里出来——那个恶魔教练就是靠打压嘲讽激发主角的斗志,从而逼得主角爆发出全部潜力的。
那个老师摆手,替穆瑜谦虚:“确实就是个普通学生,没什么可说的,因缘际会,好角色轮到他了了……”
系统蹲在冰上看了一会儿,生气地把那段数据砸碎了。
放屁。
它宿主最厉害。
第17章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
小雪团看起来相当喜欢冰滑梯。
系统好不容易捡完散落一地的数据,边往回塞边打算去找宿主的时候,燕隼已经举着小胳膊,戴着穆瑜送的勋章,目光炯炯坐着冰滑梯往下飞了十好几次。
在对滑滑梯的渴望下,他还再一次突破自我,学会了相当复杂的“再来一次”。
足足四个字,一口气说完,字正腔圆清清楚楚。
……在原世界线里,燕母在直播授课中展示她那套娴熟优雅的育儿技巧,对着一堆识字卡片,温柔又耐心地教了十数天,也没能让燕隼做成的事。
穆瑜教会了小雪团喊“再来一次”,也教会了小雪团玩冰滑梯。
燕隼不肯每次都被抱上去,一见穆瑜走路多了,就绕来绕去地抱他的右腿,像个贴身小挂件,摘都摘不下来。
所以穆瑜就把小雪团送到高高的台阶前,然后绕回来,在滑梯下面等。
滑梯在磕碰摩擦下会有冰的粉末,一只沾了冰末末从天而降的小雪团,看起来就像个风驰电掣的糯米糍,兴奋地一路直奔家而来,飞进最暖和安稳的怀里。
直到小家伙彻底玩累了,不再忍不住偷瞄大滑梯的顶端平台,穆瑜才蹲下来,帮他拍净身上的冰粉。
拍打羽绒服的力道很轻柔,像阵暖和的风。燕隼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做什么。
燕隼也伸出手,学着穆瑜的动作,帮穆瑜小心地轻轻拍。
他光顾着玩,每次滑下来都会被穆瑜稳稳接住,那些冰的粉末也顺理成章,大半都落在了那件休闲款的外套上。
燕隼想偷偷尝一口,被穆瑜发现,拎进怀里抱住了。
小雪团立刻忘了冰粉好不好吃的事,把脑袋往那件外套里面埋,侧着冻得泛白的小脸,很轻很小心地贴贴。
换回了干净的羽绒服,他还是对穆瑜这件外套格外依赖,一有机会就想去摸袖子和衣摆,攥到手里就不松开。
系统抱着从穿书局资料库借来的《养崽百科》,找到了相关定义:“宿主,这件衣服是燕隼的安抚物。”
穆瑜抱稳往他怀里拱的小雪团:“安抚物?”
“让他感到安全的物品。”系统哗啦啦翻书页,“避风港,安全基地,用来抵抗分离。”
书上还说,一般情况下,一到两岁的孩子需要安抚物,是为了代替父母所赋予的安全感。三到五岁的孩子已经逐渐脱离此类需求……但系统决定不管这一句。
“代替”父母赋予的安全感,前提是有安全感。
要抵抗分离,前提是有一场实在太好、好到叫人畏惧分离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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